云南既定。
但大军并未着急班师。
虽然朝廷先前已在贵州设置贵州都指挥使司,然贵州距离云南尚远,所以云南现在既然打下来了,那就必须得设置都司于云南,以统率诸军。
此外,云南既有土有民,又必置布政司及府州县以治之,更别提乌撒、乌蒙、东川、芒部、建昌这些地方还生活着大量的土酋夷民,更是需要军队约束,留兵守御,禁其民毋挟兵刃。
所以云南新附,人心未定,大军还需要继续镇守此地,铲除一些地方军头与散兵游勇,降服那些地方酋长。
李骜倒是不用插手,毕竟他功劳立得太大了,现在要是再带兵出征,吃相未免就有些太难看了。
而且此次蓝玉、沐英、金朝兴这些虎狼名将可还没捞着军功呢!
所以李骜干脆躲了起来,跟毛骧借着养伤的名义,直接宣布躺平了,躲在军帐里面吃喝玩乐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直到这一日,帐外忽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紧接着是傅友德暴跳如雷的吼声:“李骜!你个兔崽子给我滚出来!”
牛皮帐帘被粗暴掀开,寒风裹着雪粒卷了进来。
傅友德的铁甲上还凝着冰霜,赤红的脸膛几乎要喷出火来。
“装什么伤号?当老夫不知道你天天躲这儿喝花酒?”
李骜慌忙起身,宽大的月白中衣松松垮在肩头,发冠歪斜得几乎要掉下来,活像个被抓包的纨绔子弟。
“嘿嘿。”李骜讪笑道:“这不是之前伤着了嘛,所以得好好养养……”
“滚你大爷的!”傅友德眼睛瞪得滚圆,“老夫怎么不知道你伤着了?”
一旁毛骧大大咧咧地开口道:“傅憨子,你就别折腾李骜了,手底下那么多虎狼之将,也不差李骜一人啊!”
作为检校卫指挥使,皇帝陛下的心腹,毛骧倒是不怕傅友德,还跟这位三军主帅开起了玩笑。
“闭上你的鸟嘴!”
傅友德没好气地瞥了毛骧一眼,压根懒得搭理这厮。
“李小子,交给你一个好差事!”
“傅帅但说无妨,末将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李骜立刻挺直腰板,装模作样一下。
见此情形,傅友德没好气地给了他屁股一脚。
“行了,别耍宝了。”
“云南战事虽平,但那些土司酋长都棘手得很,还有南边的夷民……”傅友德皱着眉头开口道,“陛下最近的旨意,大军还要继续镇守云南,直到彻底解决了这些隐患。”
“另外就是将梁王把匝剌瓦尔密及其家属三百一十八人械送京师,这差事就交给你了,如何?”
听到这话,李骜顿时眼睛一亮。
这可是大好差事啊!
现在都十一月末了,马上就要过年了,谁不想回京啊!
要是能借助这个名义,提前回到京师,跟家人欢聚团圆,那简直不要太爽。
尤其是徐妙清,那傻丫头只怕又在担心自己,能够回去才是好事。
不过李骜也明白,这种好事儿怎么能轮到自己呢。
谁又不想阖家团圆呢?
“傅帅,这样做,其他将领见了会不会……”
“放心吧。”傅友德没好气地笑骂道,“他们巴不得你早点从云南滚蛋!”
“好好一场战事,被你这兔崽子给搅和了,大家什么都没捞到,你不滚他们才是不安心!”
这也是实话,李骜这小子太妖孽了些。
听到这话,李骜与毛骧尽皆猖狂大笑了起来。
没办法,谁让咱生擒了元梁王呢!
既然如此,李骜当然不会拒绝,与毛骧一同押着元梁王等囚徒,正式踏上了回京之路。
洪武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九日,一行人昼夜疾驰,总算是掐着点赶回了大明京师。
还未等他们抵达城门口,远远地就看见城门处人山人海。
少年神将还朝的消息,如惊雷炸响传遍京师。
腊月的寒风挡不住百姓的热情,金陵城门口处挤满了人。
老老少少早早赶来,踮着脚朝远处张望。沿街店铺伙计放下生意,书生合上书本,连卖炊饼的老汉都推着车往城门挤。孩子们骑在父亲肩头,挥舞着自制的小彩旗。
一时间,可谓万人空巷,以迎王师。
城门大开,朱元璋身着龙袍立于前列,身后文武百官整齐列队。
远处,李骜的银色铠甲在阳光下闪光,他骑着高头大马,腰间玉佩随着马匹步伐轻晃。
不过等他看见老朱竟率文武百官亲迎时,李骜也是吓了一跳,急忙翻身下马,然后上前跪倒在地。
“臣等死罪,劳陛下亲迎!”
天子亲迎,这放在大明朝,也就只有大将军徐达才有这个待遇了。
老朱大笑着上前,伸手紧紧攥着李骜的胳膊,亲手将李骜给扶了起来。
“起来!起来!你小子给咱大明挣了这么大脸面,朕亲迎十次都不够!”
李文忠挤开旁边的官员,眼圈泛红地拍着李骜肩膀,想说些什么却又哽住,最后只重重叹了口气。
“混账小子,下次可别这般冒险了!”
寒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李骜却觉得眼眶发烫。
老朱上下打量着他身上的甲胄,目光扫过几道新添的剑痕,突然压低声音道:“这次伤着哪儿了?回宫让御医仔细瞧瞧!”
话里藏着的关切,更是让李骜眼眶发热。
就在这时,李骜眼角瞥见人群中一抹熟悉的鹅黄身影。
徐妙清踮着脚站在魏国公府眷属的位置,鬓边的玉簪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佳人突然红了眼眶。
李骜再也顾不上礼仪,大步穿过人群。徐妙清迎着他跑了两步,却在快撞上时猛地刹住。
下一刻,李骜在众人惊呼声中,一把将她搂进怀里,隔着厚重的冬衣都能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
周围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紧接着爆发出哄笑与掌声。
老朱望着相拥的两人,笑着用胳膊肘捅了捅李文忠:“得,这下妙清丫头可跑不了了!”
“骜儿这小子也是,不知道羞人吗?现在倒好,当着全军的面……”
“也不知道徐天德那头倔驴得知后,会是什么模样!”
听到这话,李文忠抚着下颌的短须,眼底漾起笑意。
“徐天德还能怎么办?”
“我家骜儿可是少年神将,他个老匹夫就偷着乐去吧!”
老朱听后大笑不止,心情号好了极点。
“少年神将!”不知谁喊了一声,刹那间,数万将士同时将手中长枪重重杵地。
下一刻,欢呼声如潮水般涌起。
整齐的声浪卷着黄沙直冲天际,惊得城头的旌旗猎猎作响,就连天边的火烧云都似被这气势染得愈发浓烈。
震耳欲聋的高喝声响彻天际,直入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