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业局官署。
众人见到李骜带回来一个黑衣和尚,顿时就乐了。
二丫头大大咧咧地上前,笑问道:“骜哥儿,你怎么说去抓了个和尚回来?瞧他这模样也不像是干事儿的啊!”
“对啊骜哥儿,你该不会是请他来做法事的吧?”徐老三也轻笑了一声。
此话一出,其余众人顿时大笑不止,常茂更是笑得捂着肚子。
李骜没好气地瞪了这两个家伙一眼,随后向众人郑重介绍了道衍和尚。
“这位是道衍大师,俗名姚广孝,以后就是咱实业局的特别顾问,若我不在的时候,一切以姚广孝的命令为主!”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惊讶不已。
区区一个秃驴,竟然值得李骜如此看重?
道衍一直冷眼旁观,只是听到“俗名姚广孝”时,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贫僧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名字?
不过一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道衍索性也就听之任之了。
累了,懒得挣扎了,姚广孝就姚广孝吧,随你怎么说!
事实上“姚广孝”这个名字,还是永乐大帝亲自赐名,只是现在被李骜给横插一脚。
紧接着李骜就是召集众人议事,厅内挂着一副舆图。
“其一,实业局隶属于皇室麾下,换句话说咱们都是在替陛下办事。这层关系决定了诸位的言行皆系于天威,每句话、每件事都代表着皇室颜面。律法是底线,更是红线——贪墨局中银钱,便是动了陛下的内帑;勾结外臣营私,便是坏了皇家的规矩;若敢借局中名义行不法之事,更是直接往龙颜上泼脏水。”
“诸位当谨言慎行,时刻记着头顶悬着的是皇家招牌,万不可因一时私欲,落得个身败名裂、累及宗族的下场。”
李骜冷眼扫过众人,尤其是常茂这无脑莽夫。
要不是看在常遇春与太子标的面子上,李骜还真不想带上这厮。
众人听后顿时神情肃然,纷纷收起了嬉笑之色。
他们何尝不知,李骜这是在给他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因此个个挺直了脊梁,目光中燃起跃跃欲试的火焰。
见此情形,李骜欣慰地点了点头。
“其二,实业局的主旨——经济治国,实业兴邦。”李骜的声音在堂内回荡,每个字都像砸在青砖上的铜钉。
“所以眼下我等的任务,就是办好这水泥厂,不只是上新河镇一处,还有舆图上面这些地方。”
众人随即看向舆图,眼中闪过一抹好奇。
“首先是北平之地,水泥乃沙场利器,可以巩固边防!燕山山脉的关隘正需此物浇筑城防,让夯土城墙化作坚不可摧的壁垒;长城沿线的烽燧用水泥修缮,能抵御蒙古铁骑的冲击;就连戍边军营的营房、粮仓,以水泥加固后,亦可在风霜雨雪中屹立不倒。守住北平这道屏障,便是护住了大明的北境门户,让粮草军械得以安稳输送,让边军将士再无后顾之忧。”
众人听后全都点了点头,他们好歹也是将门子弟,当然明白在北平开办水泥厂的重要性。
“其次是贵州之地,水泥也是基建神器,用于贵州修建驿道。黔地多山多险,瘴疠弥漫,传统土路晴时扬尘、雨时泥泞,粮草转运往往阻滞。用水泥铺就的驿道能穿透崇山峻岭,让马蹄踏过不再深陷泥潭,使驿卒传递文书如履平地。这条贯通西南的要道一旦修成,既能强化朝廷对边陲的掌控,又能让贵州的物产顺畅运出,让中原的物资便捷输入,乃是稳固西南的关键之策。”
这一点,也不难理解,众人听后微微颔首。
紧接着李骜就在舆图上着重圈出了五个位置。
“其次是天津,此地是天然良港,朝廷一旦开海解禁,那么势必绕不开此地。”
“同样的道理适用于胶州、上海、泉州、广州——北起天津卫,南抵广州城,中间以胶州湾、上海县、泉州港为枢纽,这五处皆是天赐良港。天津扼守海河入海口,可连通京畿;胶州控黄海之滨,能辐射中原;上海居长江尾闾,是内陆与外洋的中转站;泉州港曾是宋元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商船可直抵南洋;广州则直面南海,向来是中西贸易的门户。”
“此五港若以水泥加固码头、修筑仓储,待海禁一开,便能串联起南北航运,让大明的丝绸、瓷器顺着洋流远达异域,让海外的香料、珍奇循着航线涌入中原,实乃盘活海疆的关键布局。”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都有些惊讶。
“骜哥儿,你的意思是……朝廷会开海?”汤鼎下意识地追问道,眼中隐隐有着兴奋之色。
其余众人也是屏息凝神,目光齐刷刷投向李骜。
有人攥紧了拳头,仿佛已看到商船扬帆的盛况;有人眉头微蹙,显然知晓开海禁令背后的重重阻力;更有人眼中闪烁着算计,暗自盘算着如何在这潜在的变局中分得一杯羹。
海禁松动的可能,像一颗投入静水的石子,在众人心中激起层层涟漪——这不仅关乎实业局的兴衰,更可能改写大明的商贸格局,让沉寂多年的海岸线重新响起航船的号角。
李骜没有直面回答,而是笑着道:“这就要看咱实业局的本事了,若是试点水泥厂成功,就可推动朝廷开海解禁,否则若连水泥厂这点事都办砸了,既无实绩可呈,又无利益可显,开海之说便只能是纸上空谈,朝廷怎会轻易撼动定制?”
事实上,李骜心中清楚,朝廷开海这是必然的。
老朱早已看穿海禁背后的猫腻——走私商船在夜色中穿梭,江南士绅借此牟取暴利,国库却分文未得,这种损公肥私的局面,绝非铁血帝王所能容忍。
他那双看透人心的眼睛,早已盯上了那些借海禁之名行私利之实的势力。
不过这毕竟是国策,牵一发而动全身。
既要打破积弊,又要避免动荡,还需等待合适的时机。
眼下先让实业局立住脚跟,用实打实的效益铺垫,待时机成熟,再借势推动开海,方能水到渠成。
众人倒是颇为激动,隐隐看到了希望。
接下来李骜指尖重重戳在摊开的舆图上,从应天到北平,从苏杭到川蜀,红圈标记的城镇连成一片。
这些据点将化作撬动经济的支点:应天的水泥厂要供应都城扩建的砖石,北平的作坊需保障边墙修缮的用料;苏杭的水泥要铺就连接江南粮仓的驰道,川蜀的工坊得支撑栈道加固的工程。
用水泥浇筑的道路将贯穿南北,让漕运之外再添陆路动脉,使粮草百货流通无阻;烧制成型的砖石要垒起新的城池、仓库、码头,让城镇的骨架更加坚固。
这一张张红圈织成的网络,要让实业的根基扎进大明的每一寸土地,从平原到山地,从内陆到海滨,让水泥的灰浆成为盘活天下的黏合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