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面,气氛凝重。
李骜虽然明白了事情原委,但他并不想卷入其中。
空印案的缘由现在也清楚了——各地布政司每年需持账册进京核对钱粮,为免因数字不符往返奔波,官员们便提前备好加盖官印的空白文书。
这本是约定俗成的潜规则,却在毛骧的添油加醋之下,被朱元璋视为欺君大罪。
更关键的是,李骜不想面对怒火中烧的洪武大帝啊!
这他娘地可是洪武大帝朱元璋!
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这老朱的屠刀才斩了胡惟庸三百余口,现在去触霉头,不是拿脑袋往铡刀上送?
吃饱了撑的去劝!
然而他越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只见太子标柔声开口道:“李骜,这空印账册本就存在原因,官员习惯性如此,若因此而丧命,只怕朝野动荡,民心不附啊!”
太子标的声音如同一记重锤,击碎了李骜的胡思乱想。
“六部、布政司,乃至州县衙门,谁人不知空印账册是惯例?若因此大开杀戒,天下官员要折损大半!”
“现如今,父皇能够听进去话的,也就只有你了……”
李骜:“???”
啥?
我这么牛逼吗?
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呢?
听到太子标这话,李骜脸都绿了。
“太子殿下,此事没那么简单,而且陛下生性多疑,又刚严惩胡惟庸逆党,此时触怒天威……”
很明显,李骜是准备推脱的。
奈何李文忠也在旁边,这位忧国忧民的曹国公,直接了当地开了口。
“骜儿,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胡逆案才刚刚结束,朝堂经不起一场血腥大案折腾了!”
“算是叔父求你,前去劝劝皇帝陛下吧!”
此话一出,李骜彻底坐蜡了。
如果只是太子标开口,他尚且还有拒绝的余地。
但是现在李文忠都开口了,面对这位一直将自己视如己出的叔父,李骜压根就拒绝不得。
李骜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容我想想……”
这事儿还真是不好办。
因为老朱此刻正在气头上面。
但李文忠都开口了,这事儿不办也得办!
李骜沉思良久,随后开口道:“陛下最恨官员舞弊,但若能证明空印非为贪腐,而是制度之弊……”
“以云南为例,往返京城需时半年,若途中钱粮数目稍有差错,便要重新造册。官员们为不误期限,才出此下策!”
太子标与李文忠对视一眼,眼中燃起希望。
李骜却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既然是制度问题,那这制度该怎么调整,也必须要提前理清。
“恳请陛下下诏,彻查涉案的主印官,若真有贪腐之人严惩即可,但要赦免因空印获罪的清廉官员,以安天下人心。”
这一点很重要,不能一棒子将所有涉案官员打死,否则朝廷当真会失去人心。
李骜正准备继续说下去,太子标与李文忠却等不及了,立刻带着他进宫面圣。
其实在这之前,太子标与李文忠就已经入宫劝说过老朱,奈何此刻的朱元璋正在气头上面,哪里听得进他们二人的劝说,直接将人给赶走了。
现在老朱听闻这两人又来了,并且还带来了李骜,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又来?”他冷哼一声,脸上写满了不耐,“当朕的话是耳旁风?”
就在上午,太子标与李文忠苦劝无果,被他毫不留情地赶出了宫殿。
此刻听闻三人又联袂而来,老朱怒意更盛。
“宣他们进来!”
“朕倒是要看看,这李骜又能说些什么!”
随着沉重的殿门缓缓推开,李骜踏入殿内,扑面而来的威压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朱元璋身着玄色龙袍,端坐在龙椅上,帝王的威仪与怒火交织,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行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朱元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声音里满是烦躁。
在他心中,这些试图为官员开脱的说辞早已听腻,此刻不过是看在李骜的份上,才勉强给了这次机会。
见此情形,李骜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老朱这还在气头上啊!
这能怎么劝?
李骜心中一紧,却在瞬间镇定下来。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抹狠厉:“陛下,臣得知那些狗官竟敢欺君罔上,因此特意前来!”声音铿锵有力,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这可是欺君之罪,绝不能轻饶,臣建议将涉案官员全部杀光,还要诛其九族,以儆效尤!”
这话如同一记惊雷,炸得殿内鸦雀无声。
太子标瞪大了眼睛,差点惊呼出声;李文忠也是一脸错愕,难以置信地看着李骜。
而老朱原本紧绷的脸上,怒意瞬间被惊愕取代,他猛地坐直身子,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太子标与李文忠人都傻了。
不是你他娘地这是在干什么?
我们请你出手,是让你救人的,不是让你杀人的啊!
还诛百官九族?
你咋不上天呢你?
太子标就准备开口,却被李文忠扯了扯衣袖。
瞧见李文忠眼中的笑意,太子标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这才作罢。
老朱满脸茫然地看向李骜,一时间倒也没那么生气了。
“骜儿,休要胡言乱语!”老朱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舅爷,您就是太宽仁了啊!”李骜却不依不饶,义愤填膺地怒斥道,“这些狗东西连您都敢欺瞒哄骗,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丧尽天良……”
“诛九族!必须诛九族啊!”
他的表情狰狞,仿佛真的被这“欺君之罪”激怒。
老朱的脸色愈发古怪,眉头越皱越紧。
他看着李骜那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心中的怒火竟莫名其妙地淡了几分。
不知为何,这年轻人的“激进”,反而让他觉得比那些委婉的说辞来得痛快。
“咳咳,骜儿你杀心别那么重,其实这空印也是胡元旧例,官员才会继续沿用。”
朱元璋的语气不自觉地缓和下来,竟是主动开始解释。
“咱之所以震怒,是因为早已下令,革除胡元痹症,复我华夏礼仪!”
“结果这些人却不知好歹……”说着说着,他的声音里又带上了几分无奈和疲惫。
事实上,老朱现在也知道,空印是官场旧例,只是官场潜规则居然还是从元朝流传下来的,老朱对此也就更愤怒了。
本指望自己当了皇帝,能让官场气象为之一新,如今看,这帮官僚又走回元朝的老路上了,这能忍得了?
“就是啊陛下!”李骜立刻接话,满脸涨红,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那这就不只是欺君之罪了啊!他们还把您老人家的话当成耳旁风,其心可诛啊这是!必须诛九族……”
老朱:“???”
卧槽?
你听不懂好赖话啊?
怎么一言不合地就要诛九族呢?
“骜儿,你这样不对……”
“舅爷,他们这是欺君啊!”
“骜儿,这些官员也不全是,有些还是……”
“舅爷,他们这是看不起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