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
众人都在等待消息。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道紧急军情却突然传来。
“陛下,出事了!”
毛骧急匆匆地赶来,脸色很是很看。
“北元海道千户也先帖木儿,在西番起兵造反。”
此话一出,全场皆寂。
老朱豁然起身,追问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亦集乃旧城以北……”毛骧喉结滚动,“也先帖木儿拥众三万,已截断甘州粮道,凉州卫百户刘林率部阻击,全军覆没!”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全都变了脸色。
此刻大明在西北根基未稳,西番之地本就暗流汹涌,北元残部蛰伏如毒蛇,而大明在西北的卫所星罗棋布却尚未连成铁网,如果不能速战速决,朝廷予以雷霆打击,一旦西番各部被煽动响应,整个西北恐将陷入燎原大火。
“父皇,儿臣举荐凉州卫指挥宋晟!”太子标沉吟片刻之后,立刻进言道:“宋将军镇守凉州多年,熟知地形,去年刚在赤斤蒙古卫大破元军,定能……”
老朱指尖叩击着檀木桌案,沉吟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宋晟?”
这个名字勾起了他的复杂思绪。
作为红巾军出身的将领,宋晟自归顺以来,便在攻取集庆路的恶战中崭露头角。
那场战役里,其兄宋国兴不幸战死,宋晟临危受命接过指挥权,自此开启了为大明江山南征北战的戎马生涯。
此人不仅能征善战,更擅长治理地方,每到一处都能恩威并施,以“不严而肃”的手段实现军政和谐。
然而,正是这份过人的才干,滋生出了他刚愎自用的性情。
宋晟行事独断,常将自己的判断凌驾于军令之上。
为了挫挫他的傲气,老朱将其贬谪至凉州。
可如今西北局势诡谲多变,蒙古残余势力虎视眈眈,当地部族关系错综复杂,仅凭宋晟一人之力,当真能稳住局面吗?
此刻李骜也得知了这个消息,神情颇为凝重。
大明所谓的“西番”,包括乌斯藏、朵甘、洮岷、云南永宁等地,涵盖了后世的西藏自治区、青海省、四川省西部、甘肃省南部以及云南省西北部等地区。
这块地方山峦纵横、河谷密布,交通闭塞,而且汉夷杂居,局势极其复杂。
大明虽在此设朵甘、乌斯藏都司及河州、凉州等卫所,但卫所如“孤岛”般散布,难以形成连续防御,北元残部如也先帖木儿等可依托亦集乃旧城、居延海等据点蛰伏,趁虚袭扰粮道,而明军调动需穿越荒漠险隘,后勤补给极为困难。
此刻这场突如其来的反叛,就是海道千户也先帖木儿等北元残部与西番蒙古、吐蕃部族(如朵甘都司诸部)联姻结盟,形成“北元军事+西番人力”的反叛组合。
也先帖木儿叛乱,联络吐蕃活佛与部族首领,以“反明复元”为旗号,短期内聚集数万人,直接威胁凉州、甘州等西北重镇。
此外,西番内部部族众多,如罕东、赤斤蒙古、安定等部落,彼此间因血缘、领地矛盾长期混战,对大明的态度亦反复无常。
大明虽推行“以夷制夷”,册封各族首领为指挥使、宣慰使等,如封帕木竹巴首领为灌顶国师,但部族常因利益权衡倒向北元,或在明与北元之间“骑墙”。
这把火一旦真的烧起来了,那大明在西北的局势将会瞬间糜烂,甚至失去西北门户,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毕竟,西北门户一开,那陕西这关中之地,就直接暴露在蒙古的铁蹄之下!
老朱脸色一阵阴晴不定,脑海中闪过了万千念头。
北元残部,西番蒙古,吐蕃部族……还有那诡异的藏传佛教,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宋晟是一把打仗的好手,可面对如此复杂紊乱的局势,他一个人只怕独木难支啊!
一想到这儿,老朱就扫过在场众将,最后目光牢牢锁定在了李骜身上。
“骜儿,”老朱的声音突然柔和起来,仿佛在唤自家子侄,“你怎么看?”
“西北局势如危卵累卵,也先帖木儿盘踞亦集乃,打的是引诱我军出城,然后逐一歼灭的算盘。”
“而西番诸部也在观望,甚至暗中与其勾结,所以朝廷必须以雷霆之势剿灭也先帖木儿,直捣黄龙,予以震慑!”
李骜将自己的想法道出,太子标听后皱眉欲言,却见自己父皇眼中闪过一抹亮色。
老朱深吸一口气,追问道:“若你挂帅出征,动用多少兵力?”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众人仿佛被定身咒困住,陷入了震惊之中。
汤和、周德兴这些老将全都傻眼了,难以置信地看向皇帝陛下。
李骜挂帅出征?
且不说他有没有这个资格,他如今才多大啊?
二十四五岁,就挂帅出征吗?
不少老将眼睛都红了。
这李骜真是圣眷浓郁啊!
太子标听后也变了脸色,忍不住开口道:“父皇,李骜太过年轻,恐难以服众……”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忧虑。
“服众?”老朱笑着反问道:“当年李文忠接过常遇春的帅印时,不过三十岁!”
“当年李文忠以八万破张士诚二十万,三次击败张士诚,阵前筑京观震慑敌军!那时的他,不过二十一岁,比李骜还小几岁!”
得,众人算是听明白了。
皇帝陛下这分明就是将李骜视为第二个李文忠啊!
而李骜此刻已经愣住了,老朱的声音声响震得他耳膜发疼,却盖不住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那声音如此剧烈,仿佛要冲破甲胄,将整个京城的空气都搅得沸腾。
这可是挂印出征啊!
自大明开国以来,能独掌帅印者屈指可数:徐达横扫中原、常遇春单骑冲阵、李文忠二十三岁便筑京观震慑江南……这些名字早已刻进史书,化作武人心中不可逾越的丰碑。
徐达、常遇春、李文忠、冯胜、邓愈……就连汤和、周德兴这些老将,也是作为副手辅佐前面五人。
而蓝玉挂印那是远在洪武二十一年,前面这五位大部分都病逝了,剩下年老体弱的冯胜苟延残喘。
可如今,朱元璋竟要把这象征着无上军权的虎符,悬在他这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面前。
所以,李骜很是激动,也不得不激动。
挂印出征,驰骋疆场,建功立业,这是每一个男人的终极梦想!
“舅爷!”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里带着颤音,却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惶恐,“我只需要一万精骑!”
“一万精骑?”老朱眉头一皱,追问道:“你可知也先帖木儿有三万铁骑,西番诸部若群起响应,兵力恐超五万……”
“我只需一万!”李骜抬头时目光如炬,“宋晟将军固守凉州牵制敌军,臣率精骑绕道居延海,截断叛军粮道后直取亦集乃。”
“北元残部看似势大,实则人心不齐,我愿立军令状!”
朱元璋突然大笑,笑声震得众人纷纷侧目。
“好!好!好!”
“朕便将征西大印交予你,期待你再立奇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