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转机
云川纵2024-09-29 12:002,941

  忽忽一夜过去,谢星采的早饭头一次迟了。

  直到快中午了,长生才一瘸一拐地端着残羹冷炙进来:“我去得晚,厨房就这些了,你先凑活着吃,下午给你弄点热乎的。”

  “你腿怎么了?”谢星采敏锐发现了不对。

  “嗐,没事,早上挑水摔了一跤。”长生不在意地拍拍身上的土,抱怨,“也不知今天怎么安排的,哪有让童子干重活的,我们是要在人前露脸的,得养得白白胖胖才行。别这么看我,我现在是瘦,等吃两年饭就胖了!”

  谢星采一听就知道是佛童迁怒于他,不由有些歉疚。

  长生催着她吃了饭,托腮叹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哇!说好的当童子能好吃好喝呢?该不会以后都得这么累吧?”

  谢星采忽然问:“你为何在这里当童子,父母同意么?”

  长生看傻子一样看她:“小娘子,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不愁吃穿的。我爹妈早没了,不当童子吃啥喝啥?”

  谢星采心思一动:“也就是说,你不信教?”

  长生翻了个白眼:“信啥?那些哄人的把戏我看都快看会了,东西备齐,我没准儿也能搞出来那些花里胡哨的烟啊火啊的。”说着,他一脸紧张地劝说,“你可别瞎信八信,都是骗人的!他们可有钱啦!”

  谢星采强行按捺住狂喜,稳住声音试探:“也就是说,要是有个地方能收留你,给你好日子,你其实是愿意离开这儿的,对不对?”

  “当奴仆不行。”长生骄傲地挺胸,“我家祖上可是良民!”顿了顿,他一脸向往地咂嘴,“要是有富贵人家愿意收养我,把我当亲儿子养就好了。分不分家产无所谓,我就想跟别的孩子一样有个家,安安稳稳过日子,别哪天来场天灾人祸,全家穷得叮当响,死的死,逃的逃,想搏一把都没钱没人。”

  谢星采心脏“砰砰”直跳,一俟长生离开,她立即问薛姓少年:“薛哥哥?”

  “我听到了。”薛姓少年慎重思索了下,低声道,“我想想,这个诱饵必须得大,且能让他真正吃到嘴里。”

  “嗯!”谢星采重重点头。

  薛姓少年想两天,都没什么头绪,直到有天长生带来了一则消息——凤阳巡抚来徐州了!

  薛姓少年吃了一惊:“外头已经这么乱了?连巡抚都……”

  “可不!听说陈增收税越来越厉害了,逼得附近的百姓都信白莲教,教义顺着运河传得挺广,徐州多了好些堂口寺庙啥的。”长生忧心忡忡,“除了凤阳巡抚,好像还来了个太监,可别跟陈增一样闭着眼捞钱。”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谢星采瞬间明了为何父亲还不来救她——邪教窝点太多了!根本分不清人在哪一处关着,父亲怕打草惊蛇,害了自己性命。

  薛姓少年关注点却是:“太监?”

  长生继续愁眉苦脸:“据说从南京来的。”

  薛姓少年想了一想,皱眉:“难道是南京守备太监邢隆?”

  南京有一整套的中央机构,其中话语权最重的有三个职位:守备大臣、守备太监、参赞机务。北京的官儿觉得南京是养老的地方,但那是六部,相较而言,这三位大佬分量极重,整个南直隶都需要看他们的眼色行事。

  邢隆是去南京收税的,若亲自来徐州,怕就怕是为了给太监陈增撑腰,帮他抗衡巡抚李三才。

  “不晓得啊!”长生挠头,他能知道这些事儿,还是因为在赵古元身边伺候,一帮教中大佬议事不防着他。

  薛姓少年催着男孩去打听下,语气挺着急。谢星采不知他是何意,不得不顺着他的意思劝长生:“去问问吧!巡抚和南京那边都来人了,看来是要对赵古元动手,覆巢之下无完卵,你得赶紧做打算了。”

  长生越想越有道理,忙不迭跑出去找人打听细节了。

  傍晚过来送饭时,他带来了确切消息:“不是邢隆,是个姓周的太监。”

  “周?”薛姓少年恍然,“我知道是谁了!”

  长生不感兴趣,倒是谢星采有点好奇。

  “我也不知他具体叫什么,只听说是邢隆的左右手。”薛姓少年语气有点振奋,“不过他还有个身份,是司礼监太监田义的心腹!换句话说,他是田义派来盯着邢隆的,免得对方折腾得太过火。”

  怕两人听不懂,薛姓少年细细解释:“司礼监就是,太监头子集中地!田义在先帝时期就挺能干的,当今圣上更是许他禁地乘马,厉害得很!重要的是,这人比较正义,在朝中口碑不错。”

  谢星采立即明白了:“也就是说,陈增之害没准儿快要过去了?”

  “大概?这个不好说。”

  “那你高兴个什么劲儿!”长生听得云里雾里,不由抗议。

  “我是替你高兴!”薛姓少年恨铁不成钢,“你不是想要个家,想有人疼你,还想有钱有势不被人欺负么?”

  长生确实有这心思,但此刻被人当面说得那般清楚,他突然有点扭捏:“咳,也,也不是……”

  薛姓少年没心思顾忌他那边面子,语气急切:“那,你介意给太监当儿子吗?”

  “什么?!”长生大惊失色,一把捂住下体,脸油绿油绿的,“姓薛的,恩将仇报啊你!老子宁死不当阉人!你别欺负我不懂!”

  “呸!”薛姓少年没好气地啐道,“你当净身那么容易?宫里也不是什么人都收。”

  “那你是?”

  “周太监一直想收个儿子!”薛姓少年咬牙切齿,“男的,健康的,好看又聪明的,还得十岁以下,能养熟的!”

  长生瞬间心动,却有些自卑:“我,不行吧?咱什么家世啊,无父无母,还是邪教的童子。”

  “不,你有机会。”薛姓少年骤然爆发出一股热情,“他信佛!白莲教就是打着佛教的旗号传教的,万变不离其宗,你可以的!”

  谢星采迅速捋清楚利弊,一拍膝盖:“你找本佛经来,我教你!”

  “不用,我会背《心经》。”薛姓少年火速安排好课业,“我说你记,然后教给他。字认不全,不会写,没关系,会背就成。”

  谢星采年纪小,守卫也怕她哭闹,睁只眼闭只眼放长生进去哄着她无所谓,可对薛姓少年却防备极深,根本不让人跟他交流。若非最近官府查得严,他们早把少年送去做苦力了,哪会养着他白吃饭。

  “行!我挑会写的教,难写的你若有机会,你来教!”谢星采立即摸出枯枝,准备记录。

  长生听得两眼冒星星,委实不知这两人是如何几句话定下自己未来两天课业的。

  是的,薛姓少年只给他两天时间,迟则生变。凤阳巡抚驾临徐州,白莲教这处窝点很有可能保不住了,他和谢星采必须抓住机会通知官府,尽快逃离。

  尤其是谢星采她爹还告发过赵古元,对方走投无路时,女孩就危险了。

  尽管他们紧赶慢赶,院子里的气氛还是一天紧过一天,到了第三天,窝点已经开始控制出入了。

  谢星采细细给长生画了徐州州衙附近的地图,教给他:“你先去找我爹,他是徐州知州谢钧,你告诉他我在这里,说你想见周太监。”

  “这样就行了么?”

  “不好说。”薛姓少年泼冷水,“周太监现在不是跟陈增在一起,就是跟凤阳巡抚在一起。假若是后者,你没准儿能见到。”

  “没关系!”长生信心满满,“我可以去周太监门口蹲他。”

  薛姓少年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送上门的儿子不值钱。

  长生朝谢星采伸手:“你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么?总不能我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人谢知州就跟我走吧?”

  女该连忙摘下自己的脖子上的小银锁——幸亏这帮人没对小孩子搜身。

  长生最近刚识字,正是上头的时候,看见带字的东西就想瞅瞅,他把银锁对着光,喃喃念叨:“青,青雀儿?你小名叫青雀儿啊?”

  谢星采不由羞恼,使劲捶他:“非礼勿视,女孩子的东西,你乱看什么!”

  长生乐呵呵揣好银锁,跟她告别:“那我先走了,等我消息。”

  “等等!”薛姓少年叫住他,“不是说戒严了?你怎么出去?”

  “钻狗洞!”长生不在意地拍拍屁股,“乡下孩子哪个没钻过狗洞?没东西吃的时候,跟狗抢东西也不是没干过。”

  “长生!”谢星采唤住他,眼神认真,“走出去天高地阔,哪怕不认周太监为父,你也比困在此地,跟赵古元一起成为朝廷要犯强。”

  长生笑笑,没争辩,带着承载了三人希望的小银锁出发了。谢星采忐忑却期待,薛姓少年则迟疑了,心说这厮应该不会短视到把银锁拿出去卖吧?

  

继续阅读:3.6.姜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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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蝉与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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