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相师
云川纵2024-07-08 12:002,605

  严戚两家的下人慌里慌张找了大半夜,直到正午才在河边找到了主仆俩。

  彼时,严方正和戚大官人睡车里,老于睡车外,驴车对着的地方竟然是处乱葬岗!

  十斤都快吓疯了,哆哆嗦嗦推醒小官人,顾不得多问便招呼着众人驾车回家。

  严方正病了。

  少年睡得太久,饿得胃直抽抽,回家就开吃,饭后正吃着蜜饯消食,人突然上吐下泻、头晕恶心、喉咙肿得说不出话来。初时姜慈以为是在外过夜冻病了,连忙吩咐人给他请了相熟的宋医士上门诊治。

  宋医士把了脉后,坦言严方正虽有风寒迹象,更多的却是受了惊吓,遂按照李东垣《内外伤辩惑论》的指点开了“升阳益胃汤”。

  严方正稀里糊涂给灌了药,蒙着被子睡了一觉,人才稍稍清醒。

  而此时,姜慈已经将老于审过一轮了。

  “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老于叫起了撞天屈,“小的好好驾着车,路都是走了多少遍的,就是闭着眼走,那驴子也该认路啊!小的是想破脑袋也没想通,这驴怎么能往乱葬岗走,它都没去过那地儿!”

  “那昨晚有什么异常么?”

  “异常?”老于想了想,不太确定,“困,特别困,好似头顶压了千斤重物一样,身子那个沉啊!后来走到半道,小的眼前一黑,就啥都不知道了。”

  姜绮立即上前,探手拽下他的衣领,将他的脖子前前后后看了遍,冲姜慈摇了摇头。

  “小的觉得吧,不是中邪,就是小官人冲撞了什么!”老于唉声叹气,“听春登楼的食客说,昨晚二楼有个死了儿子的,哭得凄凄惨惨,引得很多人去看。咱家小官人爱看热闹,他们又是在二楼开的阁子,没准儿就过去瞧了。您说这寒衣节刚过,地府大门早关了,那来不及进去的鬼,可不就,留在阳间了嘛!何况那人的儿子死得还挺,还挺……反正不太好说!”

  姜慈借着低头喝茶,无声翻了个白眼,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我看过了,他脖子上没有针孔。”姜绮关了门,低声道,“冬天衣裳厚,吹针之类的应当戳不透才是。能中招,还能让蒙汗药起效的地方就是脖子。”

  “不是中针,那就还有其他法子下药。”姜慈不解,“可是老于中招,正哥儿又是怎么回事?那路是不是回家的路,他没感觉?”

  至于所谓的中邪,姜慈是半点不信。她更信是有人装神弄鬼,甚至怀疑是不是严方正的同窗跟他开玩笑。

  “天晚了,可能困了吧?再说大晚上的,外头又冷,谁没事老掀帘子看路啊!”姜绮猜测了下,也跟着挠头,“问题是夜里关城门啊!他们怎么出去的?还跑了那么远!”

  一层接一层的迷云笼罩下来,给此事平添了几分诡异。

  姜慈多疑,并不完全信任老于,遂安排了人盯着他,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等严方正一醒,慌里慌张把黄纸牌的事情一说,事情走向更离奇了。

  “嫂子,是真的,那纸牌正面写我的名字,背面写你的名字,阴司要来勾我们啦!”严方正都快哭了,“我们家是什么风水啊!先是爸妈,后是兄长,现在连我俩都……不带这样的!”

  “莫慌!”姜慈没好气地呵斥,“亏你还是读过书的,怎么连这乡间把戏都信?”

  “把戏?”

  “是啊!”姜慈嗤笑一声,“什么阴司黄纸牌,向来只闻地府勾牌。想必搞这出的也是个半吊子!”

  “可是,可是,那灯笼……那纸牌无火自燃……”

  “八成是协同作案。”姜慈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先弄晕你和老于,驾车至破庙;而后两人带着绿灯笼爬至房梁,一人藏在香案下。夜色昏暗,看不分明,你第一眼看到的必是蜡烛附近的黄纸牌,对不对?”

  严方正迟疑着点点头。

  “等梁上二人点燃灯笼,庙内变色,你是不是四处张望,寻找绿光来源了?”

  严方正恍然,脱口而出:“我抬头的一刹那,香案下的人趁机点燃了黄纸牌!哦对了,当时戚大官人正好拉着我哀嚎来着。”

  “孺子可教。”姜慈很欣慰,“戏法嘛,要点就是让你不断分神,无法注意他的动作,只消手法够快,便能唬住人。”

  神乎其神的东西一经说破,立时索然无味。

  严方正打了个哈欠,困倦再次袭来,少年嘟囔道:“什么嘛,还当真有阴司锁人,合着都是骗人的!”

  “自然是骗人的。”姜慈微笑,“若我没猜错,昨夜在春登楼哭儿子的也是骗子同伴,一起做戏哄你呢!”

  说话间,杨管家走了过来:“戚家请了位相师上门作法,戚大官人说咱家小官人乃是受他牵累,所需费用他包了。”

  “相师?”姜慈诧异,脱口而出,“有坑他是真跳啊!”

  少年正喝着水,闻言全喷了。

  

  姜慈左思右想,还是觉得须上门劝劝戚大官人,别什么都信,这怎么让人算计了,还巴巴给人送钱呢!

  女子忙不迭赶过去时,相师作法已经进行一半了。

  戚家大娘子顾氏不见外地揽住她的胳膊,小声介绍:“这位相师姓赵,可厉害了!上次我们夫妻在路上遇到他,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就指出外子是早年困苦,祖上没得靠。”

  姜慈恍然,原来是他,怪不得戚家那么快就找到了人。她踟蹰了下,小声劝道:“顾娘子啊,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昨夜之事,你我两家是着了道了。”

  顾氏双手合于腹前,微笑:“没事,就当花钱买个安心。”

  “可是……”

  沉稳高大的戚大官人走了过来,从袖中摸出烧得只剩半截的黄纸牌递过去:“大娘子还请瞧瞧此物。”

  姜慈伸手接过来,这牌文正面跟严方正描述的一致,背面却写了个“嗣”字。

  “拙荆已有身孕俩月,因着胎象不稳,我二人还未对外说。”戚大官人叹息,“若非鬼神,怎会知晓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姜慈哑然,这倒是不好再劝了。

  三人静默以对,倒衬得庭中铃声越发不可忽视起来。

  赵相师摇着三清铃走走停停,一通玄之又玄的动作后,他盘膝坐下,整个人突然没了声息。

  一个家丁大着胆子凑近,二指在他鼻端试了下,登时骇得脸色苍白,哆哆嗦嗦回过头来:“没,没气了。”

  戚大官人大惊失色,慌忙上前要检查,便见赵相师倏地浑身抽搐了下,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双眸陡然睁开,犀利瘆人。

  “怎,怎么样?”戚大官人小心翼翼地问,“先生可曾问清楚了?”

  赵相师闭嘴不言,只抬头隔着人群望向姜慈,定定地,许久没有言语。

  姜慈顿时心生不妙。

  赵相师却撇开了眼,只是道:“确实出了变数,非人力所能更改。”说着,他起身要走,“是老朽无能,管不了,此次就当没来过。”

  “别啊!”戚大官人急了,一把拉住他,“成不成的,您总得有个说法吧?不是能拿钱买命么?我们给!您说个数!”

  赵相师挣了两下没挣开,有些无奈:“阴司跟阳间衙门区别不大,能用钱疏通的,不用你说,老朽自会跟无常商量。但此事真不是钱的事儿!”

  “那是哪里的事?”戚大官人让他说得心慌,“您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想法子!”

  正闹着,十斤突然连滚带爬地撞进来,嘶声大喊:“大奶奶,您快回去!小官人出事了!”

  姜慈惊疑不定,让这接二连三的变故搞蒙了。

  赵相师又瞧了她一眼,奋力挣开戚大官人,自顾自收拾东西走了。

  “这,这怎么走了这?”戚大官人跌足,“什么意思这是?!”

  

  

继续阅读:1.10.克亲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金蝉与骗经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