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上门
云川纵2024-07-20 12:002,274

  高人架子还挺大,约莫听说了姜慈不信神鬼,人家一口一个“信则灵”“无缘不见”,任由严家的下人三催四请,死活不应,逼得姜慈不得不亲自出面去请。

  赵相师借住在苏州城隍庙,望之六旬上下,矍铄而仙风道骨。他方巾道服青布履,一手执招幌,上书“相面算卦”;一手持黄铜三清铃,一路走来叮当作响。

  据姜慈所知,相面先生这一行有三个基本要求,一要相貌堂堂,气势非凡,站出来能镇得住人;二要能说会道,口齿清晰,几句话就能哄住人;三要嗓子亮堂,声音有力,张口就能吸引住人。

  单说第一条,赵相师衣裳虽不华贵,却是六七成新的好料,浑身上下打理得板正干净,瞧着就让人心生信服。

  姜慈在观察赵相师的时候,对方也在观察女子,他知道别看此女笑意盈盈,其实并不好对付,透过那双招子就能瞧出这是个精明人。

  赵相师当先云里雾罩说了一堆,大意就一个:这一行讲究心诚则灵,你严家大奶奶既不信神鬼,单凭老朽一人之力未必拉得住小官人,万一有个差池,保不住小官人的命,你也别赖我。

  姜慈笑了笑,冲他施礼:“妾身不懂这块,但请先生放心施为。”

  

  严方正已经被接二连三的病痛折磨得有气无力了,甭管神鬼人,只要能让他活蹦乱跳,他就真心实意感谢对方。

  赵相师是逆着光进来的,上半身沐浴在阳光里,显得神圣极了。

  严方正心生期待,连忙问了声好。

  赵相师突然停住脚步,皱眉盯住佛龛上的药师佛,奇怪地问:“这佛像裂了,小官人怎么不找高人来瞧瞧?好歹上柱香赔罪啊!”

  此话一出,严方正和杨管家齐刷刷瞪大了眼,几乎是同时开口:

  “你怎么知道?”

  “怎么可能?!”

  杨管家扭头看了严方正一眼,心急火燎奔到佛龛前,先是双掌合十告了声罪,而后凑上去打量,果然在佛像背后发现了两道裂纹。

  赵相师谦逊笑笑,不由语带责备:“小官人,这神佛请进家,是要好生供奉的!屋里既然有佛像,那就要看好畜生,哪有……唉!”

  严方正顶着杨管家愤怒的眼神,尴尬地笑笑,抱着被子坐了起来。

  屋里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姜绮更是小声问姜慈:“是猫打的?他怎么知道的?”

  严家大奶奶面容严肃,没有吱声。

  高人这神乎其神开场白令大家心生敬服,接下来配合极了。

  赵相师先看了严方正的面相,又问了他的生辰八字,掐指算了半晌,神情疑惑:“小官人幼年运势不错,家有恒产,父母恩爱,兄友弟恭;然少失双亲,家道中落……按理说该有转机,从此大富大贵,无病无灾才是,怎么会引来无常烧牒捕人呢?”

  严方正神情一喜:“有转机,我命不该绝?”

  姜慈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赵相师犹豫了下,叹息:“小官人后半生平安顺遂,乃长寿之相,算下来还有几十年的寿数呢!想必是无常弄错了,老朽在地府有几分薄面,去给你问问。”

  杨管家大喜,立即按照吩咐摆香案,各色果品茶素堆了几碟,静候相师作法。

  姜绮瞧得啧啧称奇,小声问妹妹:“他说得挺准啊!”

  “应当是提前打听过了。”姜慈拢了拢衣袖,嗤笑,“信不信,下一步就该要钱了。”

  赵相师摇着三清铃走走停停,一通玄之又玄的动作后,他盘膝坐下,整个人突然没了声息。

  十斤大着胆子凑近,二指在他鼻端试了下,骇得脸色苍白,哆哆嗦嗦回过头来:“没,没气了。”

  杨管家大惊失色,慌忙上前要检查,就见赵相师浑身抽搐了下,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双眸陡然睁开,犀利瘆人。

  “怎,怎么样?”杨管家战战兢兢地问,“先生可曾问清楚了?”

  赵相师抬头望向姜慈,定定地,许久没有言语。

  姜慈顿时心生不妙。

  赵相师却撇开了眼,只是道:“确实出了变数,非人力所能更改。”说着,他起身要走,“是老朽无能,救不了小官人,此次就当没来过。”

  “别啊!”杨管家急了,一把拉住他,“成不成的,您总得有个说法吧?不是能拿钱买命么?我们给!您说个数!”

  赵相师挣了两下没挣开,有些无奈:“阴司跟阳间衙门区别不大,能用钱疏通的,不用你说,老朽自会跟无常商量。但此事真不是钱的事儿!”

  “那是哪里的事?”杨管家让他说得心慌,“您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想法子!”

  赵相师又瞧了姜慈一眼,奋力挣开杨管家,自顾自收拾东西走了。

  “这,这怎么走了这?”杨管家跌足,“什么意思这是?!”

  几个丫鬟聚在一块窃窃私语:“这应当不是骗钱的吧?他都没要钱!”

  “是啊,那药师佛有裂纹,咱们都不清楚!他只看了一眼就,定然是有真本事的!”

  说着说着,丫鬟菡萏突然扛了一下发呆的九花:“那佛龛一直不都是你打理的么?你知道有裂纹不?”

  九花回过神来,绞着手笑了笑,没吱声。

  

  “给我约陈家和魏家的大娘子。”一俟送走赵相师,姜慈立即打发了婢女下去,吩咐杨管家和俪兰,“另外,最近不要让大家外出,尤其是正哥儿房里的几个。想法子查查他们的房间,看看有没有多出来的财物。”

  杨管家悚然一惊:“您是怀疑……”

  “这佛像供好多年了吧?是因着正哥儿哮喘?如今裂了两道缝,他院里瞒得严严实实,咱们都不知道,一个相师,听谁说的?”姜慈冷笑一声,“此人若别为了显示自己厉害,上来就使这手,我还想不到这一层。”

  俪兰心思没杨管家深,当即脱口而出:“您怀疑是里应外合?”

  杨管家则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喃喃:“我说呢,怎么最近咱家有点风吹草动,外头就传得沸沸扬扬的。”

  俪兰迟疑:“方才杨管家让婢子准备些厚礼,要再请赵相师,那……”

  姜慈笑得意味深长:“信不信,你们越问他越不说,最后约莫会模模糊糊透漏,是我妨了正哥儿,若是病好不了也非他之过。别傻了,生意嘛,着急的一方吃亏,你越急,他越拿架子;你不理他,他反而找理由往前凑。”

  “那小官人怎么办?他可不能再病了。”杨管家关心则乱,“咱们请赵相师来就是为了解决阴司黄纸牌的事情啊!”

  姜慈冷酷无情地笑了笑:“你们要想一劳永逸,就听我的,别再去找了。我倒要看看,鱼不主动咬钩,他还有什么招!他做的越多,暴露的越多。”

  

  

继续阅读:1.14.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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