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也没太在意，现在仔细回想，可不就是被沉末当着众人劈头盖脸一阵教育的姑娘么。
周小曼的心里不由佩服起来，被沉末这么教育，小姑娘依然不屈不挠，可见她要留在敦煌的心有多坚定了！
她不太理解她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个地方，按照林笙笙的说法是这边的工资可不高，再加上离家远，生活条件也没南方好，各方面的条件都无法匹配。
人各有志，她虽不理解，但也支持，一生之中能有一件事让自己为之不懈奋斗，也是幸事。
她只是单纯好奇，让她在莫高窟坚持下去的是什么东西。
毕竟对她来说，能一份工作长久坚持下去的，也就只有高薪了！
她看网上很多人宁可放弃高薪也要去找一份环境舒服的工作，她就很不懂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工作不就是为了赚钱？
“我怎么觉得你在敦煌比在杭州活泼多了。”
“有吗？”
周小曼听到林笙笙声音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好像开小差了，幸好她也没发现。
“嗯哼，以前你哪里会跟我聊工作上的事，顶多就是抱怨一下产品那边太过分了，需求改了又改，但是自从当了沉老师的生活助理以后三天两头一个电话，聊得全是白天碰上的事，怎么形容呢……多姿多彩！”
林笙笙慵懒的躺在浴缸里，对着周小曼来了一个眯着眼的笑，她还特地强调了“沉老师的生活助理”这几个字。
然而周小曼全然没发现，，“在杭州每天对着电脑哪会碰到什么事。”
“嗯嗯，不过我觉得挺好的。”
林笙笙话里有话，周小曼愣是没听出来，挂了电话之后又直接投入进了项目书的怀抱。
*
“周助理，早。”
“赵叔早。”
老赵是研究所的门卫之一，周小曼连着几天来所里报道，不想碰到也不行。
不过好在他好像早就忘了那件事，两人见面从来没提起过那天傍晚发生的事情，打招呼倒是从来没忘记过。
他是本地人，老婆跟他一起在研究所工作，负责打扫卫生，孩子在张掖那边上班，已经结婚生子，逢年过节回来一趟。
老赵为人热情好客，老实本分，严格按照研究所的规章制度来办事，所里的人他都认识，进进出出也都能喊出名字，就连新来的实习生他都能分得清清楚楚。
周小曼每天比沉末早到10分钟，整理好他的办公室以及今天一天的工作安排，然后还要负责自己公司内部的工作，从早到晚安排的满满当当。
好在研究所的工作并没有特别费时费力的，都是些基础的工作，跑来跑去，整个研究所和莫高窟都快被她走遍了。
*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周小曼做好准备工作以后，拿着水杯去水房接水，路过走廊拐角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道怒吼声。
吕老？
她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吕鸿光是她在研究所除了沉末以外最熟悉的人，每次去莫高窟都能碰到。
让她没想到的是吕老爷子除开工作以外还是个老顽童，很喜欢跟年轻人聊天，问他们各种现在比较流行的东西，不过碰上周小曼算他倒霉。
每次都是一问三不知，火起来就是一句：“小周啊，到底你是90岁的老头，还是我是？你怎么比我还不了解潮流！”
周小曼无奈，只能一笑了之，她所有的时间都给了工作，哪有闲工夫刷手机？能了解到的潮流也就局限在林笙笙的周围了。
“爷爷，我准备去北京！不管你让我说多少遍都是一样的结果！我要去北京！”
“你去北京干什么！你除了会彩塑你还会啥？”
“就是做彩塑！工作室的材料我都准备好了，跟我以前大学的前辈一起合伙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彩塑工作室。”
“你……就你那点皮毛水平你还想着学别人开工作室？简直就是砸我招牌！不行！我坚决不同意！”
“爷爷，我这次来就是跟您说一下，并不是来征求您的意见，我爸已经听您的留在了莫高窟，这还不够吗？您是想我们家祖祖辈辈都留在这个偏远的地方吗？”
“都留在这里有什么不好？这里本来就是我们家！”
“反正我已经决定好了，您就别再劝我了！我可不想跟您和我爸一样就拿着这点工资，安然于世！”
“你……你要是走了你就别回来了！这辈子都别回来了！我就当没你这个孙子！”
“爷爷！”
“你走！”
……
周小曼寻着争吵声找了过来，迎面撞上从吕老办公室匆忙出来的年轻男人，瞧着很是狼狈。
“对不起。”
他扫了一眼周小曼，低头加快脚步离开了走廊。
周小曼站在办公室门口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进去，还是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离开。
“谁在那里？”
“吕老，您早，我过来接水。”
办公室里传来吕鸿光的声音，周小曼只好走过去，说着扬了扬自己手里的水杯，她可不是专程来听墙角的，怪只能怪所里的隔音措施不行呀。
“小周啊，让你看笑话了。”
“没……我就……我……”
周小曼一紧张就不知所措，支支吾吾了起来，吕老爷子坐在椅子上长叹出一口气。
“你去忙吧，让我一个人坐会儿。”
周小曼动了动唇瓣想说什么，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安慰人的话她是真不会说，想了想对着他说了声好的便走出了办公室。
还是让老爷子自己想会儿吧。
“沉老师！”
周小曼端着水杯正准备回去，迎面碰上了正好过来的沉末，她抬手打了个招呼，“早。”
“刚从吕老那边过来？”
她看了眼身后的办公室点了点头，“吕老和他孙子好像吵架了。”
“我知道。”
吕老的嗓门那么大，整栋楼都听见了，而且他刚才过来的时候也碰上了匆匆逃离开的吕文杰，也就是吕老的孙子。
“走吧，让吕老自己安静会儿。”
沉末原本想过去看一下吕老，见周小曼刚从他那边回来便取消了念头，免得老头子不高兴把气都撒在他身上。
“吕老的孙子想外出闯荡，他为什么要生这么大的气？”
路上，周小曼把自己的疑惑讲了出来，在她看来吕文杰想出去闯荡那是好事啊，人总要有自己的目标的，总不能一辈子窝在一个地方吧。
“你不懂，很多手艺都是一代一代往下传的，吕老把技术传给了儿子，儿子又传给孙子……”
“这跟他想出去开工作室不矛盾啊，他用祖上传下来的技艺外出赚钱有什么不对吗？”
“在你眼里是不是只要能赚钱就行。”
沉末的声音冷了几分，周小曼没有察觉到，顾自己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你学知识，学本事，不就是为了将来能赚钱。”
“周经理。”
“嗯？”
沉末忽然很认真的喊了她一声，周小曼眨巴了一下眼睛疑惑的抬起头，对上了那双布满了寒霜的眸子，随后便听到他语气冷淡的说道：“我劝你还是放弃跟我们研究所的合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