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有没有人说过,沈姒的眼睛很漂亮,倔强又清澈。
霍叙依稀记得自己见到她的第一眼,率先注意到的就是她那双如同黑曜石般的双眸,哪怕尚且年幼,依旧装着几分清冷。
只是岁月无情。
回忆中那双常常带着笑的眼睛到底失去了光彩,变得黯淡,迷惘。
霍叙的眸色很深,像一望无际的枯井,他蜻蜓点水般轻触沈姒的眉眼,鼻尖,落在她脸上的眼神深邃又复杂。
他说,“沈姒,别再给其他人惹哭自己的机会。”
有些奇怪。
沈姒诡异地从他身上看到些许深情。
她觉得自己真得眼花的厉害,他们之间明明只是交易关系,一年之后,桥归桥路归路,大路朝天,一别两宽。
别太自恋,也别太心动。
她沉默地安抚好有片刻慌乱的心跳,想要抬头与他对视的,但视线上移的瞬间,连眼神都没对上,就果断选择放弃。
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镇定。
沈姒慌乱地别过脸,轻咳了声说,“算不上多好吧,但也算不上差。”
这是上个问题的回答。
在她的印象中,父亲跟关琅静的感情一向不错,两人都有工作,平时难免会忙碌,不怎么能照顾到她,但也费心请了保姆,每到放假也会尽量抽时间带她出去玩。
早起的问候,晚归时的礼物。
在两人还没离婚的九年间,从未少过。
身边父母离婚的朋友并不少,但沈姒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也会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还是以那种狼狈难堪的方式。
事到如今,她依旧想不明白。
为什么呢?
为什么好好的生活不过偏偏要出轨呢?
明明江天没那么好,父亲也没那么差。
沈姒想不通。
也曾恶劣地冒出过一个念头,就算真忍不住出轨了,就不能好好瞒着吗?相安无事,哪怕只是假象,也总比支离破碎来得好。
沈姒垂眸,情绪低落,“我真得忍了很久,整整七年,岑赴延算不上什么好人,当起男朋友更是一塌糊涂,可我不在乎,喜欢一个人总要受苦,我能熬得住,可他为什么非要对感情不忠呢?”
她抬头,看向霍叙的双眸中有迷茫,也有偏执的恨意,“我什么都可以原谅,真的,我什么都可以原谅,但我无法接受他把我当成傻子!”
“谁都可以,谁都可以,为什么非得要是江敏雪?!”她声音突然高亢,愤怒地紧攥双手,“她已经毁了我一个家还不够吗?!”
沈姒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坏事,要不然为什么老天要那么对她?
她想不通。
真得想不通。
坠在眼眶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无声地顺着眼角缓缓落下。
沈姒哭得很伤心,很难过,她就像是麻痹自己一样,恶劣又狠毒地咒骂着,骂岑赴延渣男,骂江敏雪绿茶,也骂自己眼瞎。
她哭得很压抑,声音并不大,低着头耸着肩,长发遮住她的侧脸,看不清表情。
霍叙无声地看着她。
忽然,觉得心脏好似被谁狠狠地攥了一下。
向来平静无波的心湖此时泛起阵阵涟漪。
他伸手,动作轻柔地将人拥入怀中,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拍着沈姒的后背。
饶是如此。
刚才还在一边哭一边臭骂的沈姒骤然安静下来,她沉默了,过了半响,抬手紧紧地攥住霍叙胸前的衣服。
沈姒将脸埋在他胸口,阵阵温热透过那层薄薄的布料传来。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像是雪山和泉水的混合体,清冷却不寡淡。
沈姒倚在他怀中,安静了许久,直到脸上泪水干涸,才开口,沈姒说,“我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