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霍叙比谁都要累，她帮不上忙就算了，还只会添麻烦。
霍叙没撒谎，也没觉得自己可怜，他会来只是因为他心甘情愿，他没有回答，无声地握住沈姒的手。
两人的手都很凉，像是刚拿出冰箱的冰块，寒冷但在渐渐融化。
程姬的私人诊所并不大，是在很偏的地方，单独的一栋小洋楼，安保慎密，环境也清净，进去的时候，前台仅有一只肥嘟嘟的橘猫，懒洋洋地趴在柜台上，好似还没醒。
霍叙牵着沈姒的手，熟练地揉了下橘猫的耳朵。
他说，“它叫胖橘，程姬小侄女偶然在外面捡到的，现在差不多也有七岁了，很乖，要摸一下吗？”
他知道沈姒喜欢猫，便哄着她去逗。
沈姒实在太紧张，哪怕霍叙不是心理医生，光是碰到她的手就能感受到她的颤抖。
毛茸茸的小动物总是无害。
尤其这个胖橘确实很乖，霍叙牵着沈姒的手去揉它的耳朵，它便眯着眼从喉咙中发出呼噜呼噜的叫，被揉舒服了，便坦然地翻了个身，露出白绒绒的肚子歪着脑袋看她。
本来还悬着心的沈姒刹那失笑出声。
见她笑了，霍叙眼底也跟着多了几分笑意。
“小猫小狗总比人要坦诚，知足，只要有吃有喝，有个巴掌大小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足矣，但人不行，人太贪心，想要的比谁都多，既要吃饱穿暖又要精神富裕，这很难。”程姬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他就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沈姒逗猫。
今日不同以往。
当沈姒选择站在这里的那刻，她就成了病人，而对面的人是能够决定她生死的医生。
她直起身，微微抿着唇看向程姬。
程姬冲她温柔地笑，侧身伸手请道，“先进来喝杯茶？”
沈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眸抬头朝霍叙看去，当对上他那琥珀色的双眸时，本来慌乱的心渐渐镇静下来，她攥紧双手点头，“好。”
霍叙没有进去，他守在外面。
程姬办公室的落地窗很宽阔，很漂亮，视野也很好，只不过二楼而已，但站在窗边往下看，能够看到满院鲜花绽放，红的黄的白的绿的很是灿烂。
沈姒有些惊讶，这已经是秋天，又怎么会有那么多花？
她的疑惑并没有说出口，但光是看到她的表情，程姬便明白，他递了杯常温的柳橙汁过去，与她并肩站在窗边看着那些花说，“自然就是如此，常有枯萎与盛放，一茬接着一茬，从不会落幕。”
沈姒捧着果汁没有接话。
安静地待了会儿。
程姬指着椅子对面说，“那现在我们聊一下，不说那些虚伪的荒唐话，尝试着摊开心扉告诉我，你究竟在害怕什么？焦虑什么？又在不安什么？”
沈姒知道总会有这么一遭。
她从不抗拒治疗，只是抗拒将自己摊开在别人面前。
她习惯容忍，隐藏，早就忘了该如何表达自己。
她几次张嘴都难以说出口。
沈姒的戒备心很强，这点程姬早就知道，对于这次她的为难并不意外，他平静地换了个方式，引.诱着说，“人这一生不幸，多是败在情上，或是亲情友情亦或者爱情。”
“我想知道你被困在哪个情字上？”
既然已经来了，总要配合。
虽然艰难，但沈姒依旧鼓起勇气，几次启唇，犹豫良久才缓慢地说，“亲情吧，我的家庭可能不太健全，我父母在我幼时离婚，我跟着我母亲嫁到江家，江家有个受宠的独女，为了讨好江家的男主人，我母亲不得不将全部的心血倾注在那个女孩身上。”
“我之前并不介意，她说是为我好，我信过，但……那份情意很廉价，也很脆弱，经不起任何推敲。”
“我不恨她，我只是有点不甘心，不甘心为什么我过得那么艰难，他们却那般潇洒。”
程姬安静地听她述说，当她说到不甘时，开口问道，“那你应该很期待他们过得不好吧？”
沈姒沉默，“……”
她并没有立刻回答。
程姬眸光微闪，他趁胜追击地问，“沈小姐，你在犹豫什么？难道他们日子不顺，被万人指责的时候你还会觉得他们可怜？”
沈姒抿唇，生硬地说，“我没有。”
“我很好奇，”程姬并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说，“我从业多年，来我这里看病的人不少，家庭问题很常见，重男轻女，家暴，偏心，甚至有些病人根本就说不明白，只知道家庭让他们感到压抑，但再说不清楚的人也有缘由，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