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该太天真的。
爹爹唯爱着娘亲,这本是一桩美事,可却不是人人都能如此。
他们的爱情让她充满了美好的幻想,世俗的真实又让她有些自我怀疑。
遇到温子澜,只是那时光景正好,只是时机也对,她也有些心动,所以就想试试。
但现在现实,却确切的给了尖锐的一击,戳破了她的幻想。
梨萱稳住情绪,冷眼看向温子澜。
“你今天,是势必要要保护她,对吗?”
温子澜心中一顿,莫名有些慌张,好像是有什么即将失去。
他知道他的这些情绪,是因为梨萱而来。
犹豫起来。
“子澜哥哥~”柳拂衣拉住了他后面的衣服,轻轻的唤了一声。
表情脆弱。
与小时候的柳拂衣重叠。
【你说过,你要保护我的。】
纵使她没说出来,但行为已经将意思表达了出来。
柳拂衣在家里被赦免后,再次和温子澜相遇,哭诉苦楚,自己生活有多艰辛。
温子澜当时就承诺,以后不会让柳拂衣受苦,会保护她一辈子。
这也是他为什么,总是一直帮助柳拂衣的原因。
小时候无能为力,长大了有能力也就能护着了。与其说是护着,倒不如说是弥补,是愧疚。
弥补那时候的缺席。
愧疚与没能保护人家。
温子澜郑然了一瞬,随后重新面对梨萱,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情绪。
“梨萱,事情没弄清楚,这样会冤枉了人。”
他的意思是,让她不要这么轻易下结论,最后冤枉了柳拂衣。
梨萱闻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好。”
她仅仅就说了一个字。
语气听不出喜怒,但如此的笑容,却晃到了温子澜的双眼,让他微微愣了下神。
之前却总没觉得,梨萱笑起来竟会如此好看,让人移不开眼。
就在温子澜放肆之际,意外突然发生。
梨萱拔下头上的簪子,对着面前人扎去,速度之快,动作之决绝,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可见是早就有了念头。
簪子与平常的比,是较粗的,它的尖头在空气中泛着银光,可想而知是多么容易扎进血肉中。
它刚刚好,就确实扎进了人血肉中,还是人的胸口。
尖刀刺破衣服……
灵堂内,众人仿佛都听见簪子扎破衣服的声音。
温子澜闷哼一声,震惊的看向胸口,胸口此刻抵着一只握着簪头的拳头,簪已经没入了进去。
鲜血慢慢染红了衣服。
胸口的疼痛传达了过来。
这些,无一不在告诉着他,梨萱用簪子扎了他。
温子澜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
女子面容冷然,没有一丝一毫扎了人的恐慌,有的只是眼神中的冷意。
他嘴唇动了动,千言万语,终只化作了一句:“你想要……杀我?!”
当初救了他的人,今日在这里却要杀他!
心中涌起几分悲凉。
不知为何他莫名想笑,勾了勾唇,他却又一点也笑不出来。
只感觉胸口生疼生疼的,让他仿佛要喘不上气了。
如果她知道了今日会这般,还会想救他吗?
梨萱没说话,而是手中用力,冷静的将簪子拔了出来。
簪子拔出,簪子尖部也就落了出来,泛着一层血红,像是染上来一层上好的颜料。
这时,众人也反应过来发生什么。
铁家小姐,竟然光天化日伤人。
柳拂衣脸色一白,猛的尖叫出声:“啊!”
“子澜哥哥,你没事吧。”
她上前将人扶住,看见人胸口上的伤,心里瞬间一惊悚,意识到梨萱竟如此胆大妄为,说伤人就伤人。
不敢想象,如果刚刚站的那个位置是自己,她是不是也会这么做。
这个女人,太疯了!
敢在这么多人面前伤人,不怕被抓起来吗?说到抓起来,她想到了县令好像还在这里。
不由就露出一丝笑容。
敢在光天化日行凶,她等着梨萱被关进大牢,只要她被关了进去,那自己害死铁中堂的事,也就没人过问了。
“铁小姐,在这么多人面前,你敢做出伤人之事,我今日为了子澜哥哥,定要把你送进大牢里。”
“呵,你以为我会怕?”
梨萱嘴角轻轻一勾,露出一抹冷笑,语气也带着一丝轻蔑。
扎了人,她忽然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
神清气爽。
“我那一下,只是让他还了当初的救命之恩罢了。”
说着,她不给所有人反应时间,上前一步又是给人来了一扎。
“嗯”温子澜闷哼一声,瞳孔张大,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的面容,目光交汇,恰是人家也在看他。
只听她道:“这一簪子,是还我的收留之恩。”
“你你你,你这女人好生歹毒……县令,县令你还站着做什么,快将这要杀人的女人拿下。”
看着人在面前又被扎中了心脏,柳拂衣汗毛炸起,冷汗已经流了一背。
也不敢站在温子澜身边了,她撒开手,就往一边退去。
是怕下一簪子,就要扎在自己心上。
护着她的温子澜都被这样扎了。
她一个害死她父亲的人,还不知道要被怎么对待。
说下一个是她,都不为过。
她不能站着等死……
现场人都没动,而县令在听到柳拂衣叫他,也没有动,而是陷入了一番苦思冥想的模样。
似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去制止。
他这一犹豫,柳拂衣炸起来了。
“县令!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你都不管,我看你这县令是不想当了!”
语气凶狠,已没了众人最初见到了大气模样。
柳拂衣那大气本就是装的,现在看自己性命危已,哪还是维持的住。
她现在是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可温子澜还在这里,她也不能丢下人自己跑。
不光不能跑,她还不能让人真死在这里,他要是死了,她往后还有谁能帮她做事?
“铁小姐……”县令不喜柳拂衣这样威胁的语气,但他身为一城县令,也不好真的坐事不管,所以对梨萱唤了一声。
意思是她该住手了。
看在她父亲的面上,他才没有制止,且这也算是她的家事,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一旁看着。
但任何事也要有度。
“县,令……这是我和她的事,这条命本就是她救的……如果,她想拿回去,我也不会有怨言。”
说着温子澜顿了顿。
“只是还请你,不要插手。”
他语气诚恳,临到事头,他身上竟生出了一股淡然之气,好像什么也不在乎了,有了一种赴死的心。
如果就这样死了,好像也没什么……至少她能解气。
温子澜注视着梨萱,眸光幽深,在心里这样想道。
“县令,如果我今日出了事,是绝不会怪梨……不会怪铁小姐的,还请官府……不要找她的麻烦。”
他现在已是进气比出气少,感觉身体已经有些不行了。
也对,被扎了两下心脏,他怎么可能还好好的呢。
“……好。”对于梨萱的愧疚,加上温子澜又是这样要求的,县令叹了口气,同意了。
这终究是人家的家务事。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不能厚此薄彼,因为温子澜就去掺和。
温子澜看向梨萱,眼神柔和了下来。
“萱儿……这样,你可满意?”
他能感觉到,她没有簪子扎下来的力道,是那么的重。
她父亲的死,应该对她很不好受吧。
都怪他,是他没有想到她的感受,忽略了她,才让她如此的不满,以至于对他发泄。
面对这样的他,梨萱丝毫没有动容的意思。
“呵,满意什么?”
“我就是因为救了你,才害死了爹爹,如果不救你,我爹爹现在说不定还好好活着。”她恶狠狠道。
这一刻,她对温子澜的怨,终于是显露了出来。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