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许是见了风，竟让酒量不错的穆清有些发晕。
我扶他上床后本想离开，但穆清却抓着我的手不愿放开。
“晚云，朕好想你。晚云……”
我心头一颤，穆清，你竟还敢唤我姐姐的名字吗？你那日的绝情我一辈子都无法忘怀。
只是不知姐夫你可否还记得彼时年幼瘦小的我。
盛淮南就是我。
姐姐盛晚云从小体弱，无法继承爹爹的一身武艺。以至于爹爹自小便把我当男孩教养。
没人知道盛将军府还有一位二小姐。
母亲去世得早，爹爹又对我教导极其严厉，在我灰暗的童年中，是姐姐带给我温暖。
她会替我上药，会亲手给我做点心，会偷偷送给我华美的衣裙，会在我坚持不住时肯定我：
“我的妹妹眉眼间都带着英气，以后定能是一位横扫千军的女将军。”
姐姐，淮南让你失望了。
我把手抽出，悄悄离开了寝殿。方才我让月儿给乔湛传了口信，我得去见他。
报仇之事还需他助我一臂之力。
“我猜的没错，世上不会有如此相似之人，你定是和晚云有关系。”
乔湛见我依约前来激动不已。
“淮南一直没有机会向殿下道谢，听说盛家被抄家当日殿下曾冒死向皇上求情。”我一边行礼一边道。
乔湛先是一愣，继而死死地盯着我：“淮南……盛淮南！”
“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你……”
我不禁笑出声来，这好像是我这几年来最开心的一瞬间。
“我本就是女子啊，殿下在想什么。”
乔湛的眼珠都要瞪出来了。
“殿下觉得如何，我…美吗？”我红着脸庞说。
当自己倾慕多年的男子第一次见到我身为女子的妆扮时，我还是有些害羞的。
“很美，跟晚云一样美。”乔湛微笑着说。
听见姐姐的名字，我的笑容一下就僵在了脸上。
“不瞒殿下说，我今日前来就是想请殿下助我一臂之力。陷害我盛家的人，伤害我姐姐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你查清楚了？是谁？”
“叶青瑶不仅害我姐姐惨遭折辱，还与敌国皇子暗通款曲，陷害我盛家。穆清非但不彻查，一怒之下下旨斩杀我盛家一百多口，无情将我姐姐流放，致使我姐姐含恨而亡。”
“你要弑君？”乔湛大惊失色。
我没承认，也并不否认。
“我买通了叶青瑶的陪嫁丫鬟，她向我交代了叶青瑶所有的罪行。但她要我救出她被叶青瑶当成人质要挟她的父母后，她才肯向皇上作证。三天后我会开始行动，殿下若是帮我，我便是替皇上铲除罪人的功臣，若是不帮，我大不了就是与叶青瑶一命换一命。”
既然选择入宫来复仇，我从没有想过要活着离开。
“淮南，之前不知云妃便是你。这三月穆兄是如何待你的我也有所耳闻，他从未如此对待一位女子。你不动心吗？他是皇帝，他有苦衷的，他……”
“殿下，我记得你初到望京时不慎染上恶疾，连御医也束手无策。是姐姐她不惜冒着感染的风险，用自己超群的医术救了你。你可还记得？”
乔湛的话入耳，我只觉得心中烦躁，忍不住打断。
“我记得。”
“记得就好。”
我不愿再多说，转身离开了。
7.
穆清已经三日没来了，月儿一度认为我失了宠。
“今夜皇上定会前来。”我自顾自地说着。
“娘娘怎可知皇上会来？”月儿只当我思念成疾在说胡话。
我也不欲辩解。
昨夜我派人给叶青瑶送去了一封信，邀她今晚独自前来我的宫中赏月。
信中我亲昵地称呼她为阿瑶，那是姐姐的口吻。更是毫不掩饰地留下了盛晚云的名字。
她见了一定会来。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我屏退了所有宫人，就连月儿也让她早些去休息。
太阳彻底落了下去，偌大的宫中四下无人，甚是冷清。
我坐在床榻上闭目养神，静静等候叶青瑶的到来。
突的，门被大力推开。
“苏念云，你到底是谁！来宫中有何企图？”
叶青瑶大喝一声。
我缓缓睁开双眼，嗤笑一声。
“阿瑶，不过几年时间你就把我忘记了吗？”
叶青瑶只觉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盛晚云早死了，凭什么她能得到穆清的爱，她该死！你若是想她我大可以送你下去陪她。”
看着面色可怖却又强装镇定的叶青瑶，我忽的有种想笑的感觉。
“你曾经不是我姐姐最好的朋友吗？我该是送你下去陪她的。”
我一字一顿，恨意覆霜。
“你……你是…来人啊，来人啊！”叶青瑶花容失色，大叫起来。
“没用的，别喊了。”
我一步一步走到叶青瑶面前，她对上我闪着仇恨的眼睛双腿发软，踉跄了两步。
“你敢动本宫？就连穆清都不敢轻易动我叶家，你动了我，你也会死！”
“真正通敌叛国的不就是你们叶家？只要我把证据交给穆清，你们的结果一定比我盛家当年还惨。”我冷哼一声。
叶青瑶大惊：“你不可能有证据，不…啊——”
我不再与她多言，一脚将她踹跪在地。
“苏念云，我要杀了你！啊——”
叶青瑶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她的双手被我直接折断。
我狠狠钳住叶青瑶的脖子，掐得她几近断气。
“皇上驾到——”
我不得不松开了她。
叶青瑶大口喘着气，有些得意地看着我，仿佛在看着我的死期。
我却神色自若，等着穆清走进来。
8.
“皇上，皇上救我。苏念云她要杀我，她是盛家的余孽！”
叶青瑶的凤钗歪歪斜斜地吊在发髻边上，痛哭流涕地爬向穆清的身边。
穆清瞳色漆黑，好似寒潭般深沉。一双眼直直地想要把我看穿。
与穆清同行的还有乔湛。
是我让乔湛将穆清带来的。我不能就这样杀了叶青瑶，我盛家的清白不能就此被埋没。
“你是盛家的人？在皇宫里私自伤人，你可知是什么罪名？”穆清的神色晦暗不明。
我不屑地道：“怎么，皇上要将我流放吗？像当年流放盛晚云一样。”
穆清愣在原地，半晌才低沉地开口：“朕给你解释的机会，说吧，为何对皇后痛下杀手。”
我冷笑着：“那时为何不给盛晚云一个解释的机会？”
穆清面色铁青，不知如何回答：“你到底是谁？”
我也没有回应他的问询，与乔湛对视了一眼，示意他把人带上来。
“玉儿？！”叶青瑶看清来人时彻底慌了。
月儿在看到乔湛拿出了她父母的信物时，再不犹豫，交代起了皇后的罪行。
她是如何因爱生恨，下药迷晕我姐姐，让她遭了折辱。是如何与敌国皇子私相授受，再买通我府内下人藏了那些书信，诬陷我盛家通敌卖国。
月儿更是呈上了叶青瑶与那敌国皇子调情的书信作为铁证。
我看见穆清衣袖下的双拳紧握，咯咯作响。表情从疑惑，震惊，愤怒，最后都化为满脸的愧疚与悲伤。
“叶青瑶！”穆清反身抽出护卫的佩剑就朝叶青瑶刺去，不想被我闪身挡了下来。
“闪开！不然朕连你一起杀。”穆清面目狰狞，如同咆哮的猛虎。
“皇上你根本就不爱盛晚云，你爱的只有自己。”叶青瑶知道大势已去，瘫在地上愤恨地咬着牙道。
“皇上要杀了我替盛晚云报仇吗？那皇上最应该杀的怕是你自己！”
叶青瑶的话对于穆清无疑是一把凌迟的刀。
“我是害了盛晚云，诬陷了盛家。可我没有杀她，杀她的是你！是皇上草草地相信了一切，是你斩了她的父亲，是你将她流放，是你害死了她！”
穆清脚下发软，差点跌倒在地。
我听着叶青瑶的嘶吼，觉得事到如今太过讽刺。
穆清，我姐姐的爱人，竟还没有叶青瑶看得明白。
口口声声说爱，到最后不还是立了她人为后。
他才是我最想要手刃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