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既已撕破脸皮,那她也无需再顾念什么旧情。
当务之急,是稳住妙香坊的生意。
她略作思忖,便让云柳备了车马,开始一一拜访之前与妙香坊有生意往来的几位老主顾。
这世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她想看看,在这风口浪尖上,还有多少人愿意信她谢花昭。
第一家拜访的是城西绸缎庄的钱掌柜。
钱掌柜一听谢花昭的来意,脸上便露出了为难之色。
“谢姑娘,您也知道,我们这小本生意,实在是……得罪不起安定侯府啊。”
他搓着手,一脸的歉意,“您那香品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只是如今这情形,我们实在不敢再进货了。”
这倒是意料之中。
谢花昭面上并无多少失望,反而微微一笑,从随身带来的锦盒中取出几块新制的香饼,递了过去。
“钱掌柜言重了。买卖不成仁义在,花昭明白您的难处。这些香饼,是新制的‘踏雪寻梅’,便赠与掌柜,聊表花昭对您往日照拂的谢意。”
她知道,强求不得。
与其撕破脸皮,不如留几分情面,日后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钱掌柜见她如此通情达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声道谢收下了香饼。
接连拜访了几家,大多是如钱掌柜这般,言辞恳切地婉拒了。
谢花昭心中虽有准备,但说不失落是假的。
云柳看着小姐平静的面容,心里却替她难过。
这些人,平日里一口一个“谢姑娘”,如今一遇到事,便都躲得远远的。
直到拜访到玉满楼的老板娘,玉娘子。
玉娘子是个三十出头的貌美妇人,平日里与谢花昭颇为投契。
听闻谢花昭说明来意,以及安定侯府的打压后,玉娘子柳眉一挑,直接拉住了谢花昭的手。
“谢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
玉娘子声音清脆,带着几分江湖儿女的爽利。
“你那妙香坊的香,我玉满楼用惯了的,那些姑娘们也喜欢得紧。旁人怕那安定侯府,我玉娘子可不怕!”
她轻哼一声,眉宇间自有股英气。
“妹妹放心,玉满楼的生意,照旧!不仅照旧,日后但凡有新香品,尽管往我这里送!姐姐我给你包销!”
这番话,如同寒冬里的一股暖流,瞬间涌入谢花昭的心田。
她没想到,玉娘子竟会如此仗义。
“玉姐姐……”谢花昭眼眶微热,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玉娘子见她这般模样,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妹妹莫慌。这京城的水深着呢,安定侯府也不是一手遮天。”
她压低了些声音,凑近谢花昭耳边道:“我这玉满楼里,也养着几个有几分拳脚功夫的护卫,寻常宵小之辈,不敢轻易上门滋扰。妹妹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开口,姐姐能帮的一定帮。”
这已不仅仅是生意上的支持了。
谢花昭心中感动不已,连声道:“多谢玉姐姐,花昭……花昭记下了。”
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这句简单的感谢。
玉娘子见她情绪稍缓,便又恢复了笑吟吟的模样:“这就对了嘛。妹妹也别太忧心,船到桥头自然直。过几日我新排了一支舞,名唤‘月下惊鸿’,妹妹得闲了,可要来赏光指点一二?”
谢花昭知道这是玉娘子在宽慰她,让她分分心,心中更是感激,连忙应下:“一定,一定去叨扰姐姐。”
几日后,谢花昭如约来到了玉满楼,准备欣赏玉娘子的新舞,却不想,刚踏入大堂,便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一身锦衣,摇着折扇,不是北明赌坊的张让又是谁?
他显然也看见了谢花昭,脸上堆起笑,主动迎了上来。
“谢姑娘,真是巧啊。不知可否赏脸,与张某小酌几杯?”
谢花昭脚步微顿,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玉满楼和北明赌坊……似乎没什么交集。
他这笑,看着就让人不舒服。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淡淡道:“多谢张老板好意,只是花昭今日与玉姐姐有约,怕是不便。”
跟在谢花昭身后的阿达,一双眸子霎时冷了下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死死盯住了张让。
就是这家伙,之前派人去妙香坊捣乱!
张让仿佛没看见阿达能杀人的目光,依旧笑眯眯地看着谢花昭。
“谢姑娘不必紧张,之前是张某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
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如今,张某已经想通了,不会再为难妙香坊。冤家宜解不宜结嘛,谢姑娘说是不是这个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