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告一段落,现在人们要耐心的等待作物冒出头来,北大荒广袤的土地是纯纯的靠天吃饭,年头好的时候,雨水适中,产量就高,旱了涝了产量都会受到影响。
趁着这个空档,村里的男劳力们和知青一起盖起房子,要说知青们来了也有半年了,赶上冬天,天寒地冻的,知青宿舍就耽搁到了现在。
另一边,村里的妇女们都去食堂忙活着做豆腐、做粉条,剩下几个女知青房子不会盖、豆腐粉条不会做,傻傻的呆在一边。
自从秀英被孤立,一直都是形单影只的,她也怕连累她的朋友,所以不常和人交往。但是这几个知青们却带给她很多温暖。
知青们和秀英年纪相当,虽然从小生活的环境不一样,但是正是这一点让他们多出来好多话题,他们最喜欢听秀英讲小时候的事。秀英的前婆婆似乎对知青们也多少有些顾虑,没有向对待和秀英亲近的其他村民那样粗鲁的破口大骂、砸窗砸墙。
秀英招呼文娟他们四个到一边,悄悄的说,“我带你们挖野菜去吧?”
四人一听,顿时眉飞色舞,“太好了!”
带上几把小刀,五个人就径直出了村子。
这个季节的北大荒,就像韩愈诗里说的那样,“草色遥看近却无”。
“咱们挖野菜啊,也不用上山,就这出了村,路边就有好多种呢!”秀英微笑着介绍道。
说着,眼睛一亮蹲在路边,用小刀只轻轻插入地下一晃,一颗蒲公英就挖下来了。
“这个认识不?”秀英提着蒲公英的一片叶子晃了晃,问道。
文娟微微蹙着眉,孙文文兴奋的说,“这不就是蒲公英嘛!”。
“对喽!”秀英说,“那你知道俺们这管它叫啥?”
孙文文摇头,“俺们管这叫婆婆丁。”
“这咋吃啊?”陆丽丽问。
“咋都能吃,洗洗直接吃都行,要不要尝尝?”
陆丽丽连忙摆手,“感觉像是在吃草。”
众人大笑。
“我们秋天自己下酱,婆婆丁可以洗干净了蘸酱吃,或者炒着吃、做汤都行!不过这个是有点苦的,听说也是一种药材呢”秀英说道。
“对了,俺老乡王大姐解放前裹小脚,解放后又放开,那罪糟的,脚上长的鸡眼都是用这个治好的呢!”
“这么厉害呀!”
“那可不,俺看她就往路边一坐,用婆婆丁的根儿,挖出来趁着新鲜,用白色的汤汁抹在鸡眼那,她跟俺说可管用了呢。”
“秀英姐,你看这个是不是?”文娟指着旁边一颗草问。
“这不是,你看婆婆丁的叶子是向锯齿一样的,比较细。你这是荠荠菜,也能吃。”
文娟吃惊的瞪着眼睛问,“也能吃?那是不是这路边的草都是野菜啊?”
“不全是吧,有的我们就不采,但是可以喂猪。”秀英接着说,“这荠荠菜就不苦,也可以生吃、蘸酱、炒菜、包包子都行。”
“这片儿婆婆丁和荠荠菜挺多的,咱们先挖吧,一会儿我带你们去采老蕨菜。”
“好呀!”大家在路边分头挖着野菜。
“呀,这还有刺五加呢!”秀英举起一根野菜喊道,大家纷纷围拢过来。
“刺五加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孙文文嘀咕。
“是啊,是药材吧?”文娟问。
“哦哦,对,是药材!”孙文文恍然大悟,“我爷爷以前是个赤脚医生,小时候跟着他听见过这些药材的名字,这会儿都记不清了。”
秀英笑了笑说,“这个采的时候只要嫩的叶子,老的就不要了,小心点别扎到手哦!”
“秀英姐,到底还有多少种野菜啊?”陆丽丽好奇的问。
“太多了吧,有些俺也不大清楚,平时总采的还有柳蒿芽、刺老芽、小根蒜、小叶芹、大叶芹、广东菜、蕨菜之类的吧。”秀英掰着手指头边数边说。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秀英的介绍着实出乎他们意料。
秀英见他们吃惊的模样,笑了笑说,“快挖吧,其实吃野菜就这么一季,再过些时日就老了,不好吃了。”
挖完路边的野菜,秀英又带着四个人来到河边,摘柳蒿芽和小叶芹。满载而归的五个人,一路有说有笑,“太过瘾了!”陆丽丽感叹道。
“等秋天,俺再带你们去山上采蘑菇,那才过瘾呢!”
“真的吗?太好了!”陆丽丽高兴的连蹦带跳的。
“秋天咱们不是要秋收?还有时间上山吗?”文娟问。
“咱们赶在秋收之前就可以上山采蘑菇了。”秀英回答道。
“山上的榛蘑一片片的,还有大腿蘑、鸡油蘑、草山脸、松树伞、扫帚蘑、雷窝子蘑,哦,对,还有猴头菇。”
“哇!这么多啊!”
“不过蘑菇可不敢随便吃,俺刚才说的这些是没毒的,之前有人吃了毒蘑菇差点没药死!那蘑菇遇到了就是一片,你就闷头采,不一会儿就能采一筐。采回来晒干了,放一冬天都不怕坏。”
文娟忍不住说,“秀英姐,你简直就是一部百科全书啊!”
秀英不好意思的低下脑袋,脸上顿时多了一抹红,“别笑话俺了,俺就是从小在这山里长大,哪比得上你们读书多,懂得多。”
“秀英姐,你看你干活又麻利又好,什么野菜、蘑菇都认识,挑起水来都比那几个男生还厉害,你也别不好意思了,我们说真的呢。”
秀英嘿嘿一笑,“俺就是活儿干的多了,力气足。”
“秀英姐”文娟收起笑脸,小心的问道,“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没事儿,有啥事你说。”秀英笑嘻嘻的说。
“你人这么好,为啥村里人都躲着你啊?”
秀英沉默了一下,“嗐,也没啥。俺是个寡妇。”话音落在寡妇两个字上,声音轻轻的颤了一下。
几个人面面相觑。
秀英看出了大家的尴尬,大大咧咧的说,“没啥的,结婚三天俺男人就从山上摔死了,俺婆婆说是被俺克死的,就把俺给赶出门了,说俺是灾星、害死了她儿子,也不让别人搭理我。”
“咋回事儿啊?”
“俺也是快结婚了才知道俺男人赌博,堵输了好些钱,后来他听县里的人说可以向苏联倒卖木材来钱快,就打起了这个主意。结婚才三天,他就被发现了,逃跑的时候不小心就从山上摔下去,摔死了。”
“啊?”
“那这和你也没啥关系啊!”陆丽丽替秀英打抱不平。
秀英叹了口气,“人都死了,就那样吧。”
知道了秀英姐的身世后,大家对她更多了份惋惜和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