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的春耕就快接近尾声，一群妇女们坐在田间地头聊得热火朝天。
“听说了吗？富贵家的秀英跟姓庄的那个知青好了！”
“哪个？哪个？”
“就前段时间张罗学堂那个小庄呗！”
“不能吧？”
“咋看上她了呢？”
“说得是啊！”
“小庄那小伙子不错呢，还能找不着对象咋的，怎么看上个寡妇？”
“现在老张家还见到秀英就骂呢！”
“骂啥啊？”
“骂啥？说她克夫呗，刚嫁过去丈夫就被她克死了。”
“老张家那儿子死的时候不是来了好多警察吗？”
“嗯呢，好像还有别的事情，老张家嘴严的很，也没说是因为啥。”
“你咋知道小庄和秀英他俩好了呢？”
“前段时间有人看见了！说小庄没去上地，跟秀英在宿舍来着，后来秀英还背着他去干啥来着。”
“哎呦呦呦~”
“这结过婚的就是不一样啊~”
“可不么！哈哈哈哈！”
王殿荣乐呵呵的走过来，插嘴问，“你们唠啥呢，这么热闹？”
一个小媳妇刚要说话，被旁边的大姐拦了下来，“没啥，瞎唠呗。”
王殿荣的笑容僵在脸上，左右看看，“那行，你们接着唠吧，我走了。”
谁也不说话了，直到看她走远了，那大姐才说，“王殿荣跟王秀英他俩家是老乡，可不敢让她听见。”
“哦~~”
流言迅速蔓延，全村的人似乎都在传庄严和秀英的事儿。
一日，秀英来王大姐家串门，俩人闲聊起来，“姐，这二娃你们给取名字没？”
“二河！”王大姐张口就说。
“不太合适吧，难不成再生个娃就叫三河？”秀英说完笑呵呵的逗二河玩。
二河长得很快，虎头虎脑的，肉嘟嘟的很可爱，一双大眼睛和哥哥很像，也很像王大姐。
“也是啊！”王殿荣思索片刻，“要不你帮俺们取个名字吧，俺也没啥文化。”
“当时取大河的名字是不是因为咱老家靠着黄河？”秀英问。
“嗯呢，可不么！”王殿荣回答。
“那咱们现在守着松花江，要不就叫小江吧！”
“小江！嗯~好！”王殿荣高兴的说。
“小江！小江！你有新名字喽！”她边逗着孩子边唤着这个新名字。
“对了，秀英，最近村里的传言~”王殿荣顿了顿，试探的看着秀英。
秀英低着头点了点头，“俺知道。”
“你和小庄都是俺最亲近的人，俺觉得你俩挺合适的，要是真能在一起也挺好的。”王殿荣是真心想他俩好。
秀英摇了摇头，“他是城里人，俺还成过家，俺~俺配不上他。”
“啥配不配的上，要我看，你好着嘞！人好，还勤快！你单着，他也单着，怎么就不配！”
秀英缓缓说道，“其实前几日俺去知青宿舍，没成想庄严也在，他肚子疼，疼得直不起腰来，俺就给他背到板车上拉到小古洞的赤脚大夫那给扎了两针，也不知道让谁看见了，就传成了这样。”
“呦~小庄没事儿吧？”王殿荣紧张的问。
“没事儿，拉肚子拉的，说是有点脱水，后来又给开了点药，吃了就没事儿了。”
听到这些王殿荣才松了口气。
秀英拉着小江的小手，逗他玩，小江高兴的咯咯笑。
“再不，赶明儿个，我去找小庄问问他啥意思？”王殿荣试探着问。
“别了，姐，俺不去知青宿舍就行了，现在文娟他们都回来了，他们现在也啥都会做了，俺就不过去了，省得再传出些闲言碎语来。”
王殿荣看着秀英有些失落的表情，没有再出声。
次日，阴雨绵绵，王殿荣穿着雨披，把大河兜在里面，送大河到知青宿舍上课。
“王大姐，你咋来了？”赵志明问，平日里即使是刮风下雨的天气，孩子们也都是独自往返的。
“俺来看看文娟！”说完就进了女生宿舍。
尽管文娟的状况她早有耳闻，也做好了思想准备，但见到文娟的那一刻，她还是没有忍住，“娟！”她一把抱住文娟，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反倒是文娟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轻轻拍着王大姐的后背，用沙哑低沉的嗓音说道，“我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文娟的坚强和乐观让她更加心疼眼前的这个女孩儿。
等到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她问，“听说你的情况可以申请返城？”
文娟点了点头。
“那啥时候走啊？”王大姐关切的问。
“不走，这个样子回去干啥，我打算留下来，以后也不走了。”文娟慢慢的、有些艰难的说出了这一串话。
王殿荣拉着文娟的手，轻轻的拍了两下，哽咽的说，“好！好！”
如今文娟的样貌已经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模样了，回城后必然要忍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与其在别人厌恶、视为异类的目光下苟且度日，不如留在这片淳朴的土地上，在这片她为之付出最美青春的北大荒，安安静静的度过余生。
从女生宿舍出来，王大姐在“教室”的窗子外往里面看了看，庄严捧着本书坐在炕上看着，她轻轻敲了敲窗户，庄严抬头看见王大姐向他摆手，赶忙放下书出来。
“王大姐，你咋来了？”庄严问。
“走，去外屋地说。”下着雨，王殿荣拉着庄严进了厨房。
“啥事啊，姐？”
“小庄啊，最近村里的传言你听说了吗？”
“哦~就这事儿啊”，庄严挠了挠头，低着头笑着。
“你咋还笑呢？”王殿荣有些不解的问。
“啊~他们爱说啥就说呗！”
“你是觉得没事儿啊，那秀英一女人家，天天让人家在后头嚼舌根子，那能好受吗？”王殿荣对庄严这满不在乎的态度有些生气。
庄严听到王大姐这么一说，立马收起笑脸，意识到之前确实是自己想的简单了，没有替秀英考虑。
王大姐见他沉默，试探的问道，“那你是咋想的？”
他有些吃惊的抬起头，“啥咋想？”
见他也不开窍，王大姐有些着急，“唉！秀英呗，你咋想？”
“怪不得她这阵子都没过来了，敢情是怕别人乱说呗，唉，我也没多想，都怪我！”
这哪是王大姐真心关注的啊，她吸了口气，“啧~这孩子，不开窍呢！俺是问你对秀英啥态度？喜不喜欢秀英啊？”
庄严这才恍然大悟，笑着点点头，“喜欢啊！”
王大姐高兴的一拍大腿，“这就好办了，郎有情妾有意，管他别人怎么嚼舌根子呢！”
庄严听到这话，也有些不可思议的问，“大姐，你是说秀英对我也有意思？”
王大姐笑着眨了眨眼。
庄严心里立刻开满了鲜花一般，脸上难掩笑意。
王大姐故意装作严肃的样子问，“俺把话说前头啊，秀英可是成过亲的。”
庄严傻笑着，“我知道啊”。
“你不嫌弃？”
“嫌弃啥？我喜欢的是她的人，又不是别的！”
王大姐满意的点点头，“俺跟你说，秀英可是个好女人，勤快、能干不说，命也是真苦，老张家那儿子是个混蛋玩意，可把秀英坑惨了，他往苏联倒腾木材被发现了，跑路的时候摔死的，老张家闭口不提他儿子干的混事儿，就说是被秀英给克死的！秀英和她爹也闷不吭声，可没少受气。”
庄严点点头，“嗯，我听说过。”
王大姐又接着说，“你是从城里来的，以后不还得回北京啊，到时候你走了秀英咋办？”
庄严被这样一问有些懵，他还没有考虑到这些。
见庄严半晌没有说话，王大姐拍拍他的肩，“你先想想吧，俺先回了。”
庄严点了点头，目送王大姐离开，心里五味陈杂，有得知秀英心意的兴奋，也有对秀英不幸经历的同情，有对未来共同生活的憧憬，也有对将来不确定性的担忧。
望着屋外连绵不断的雨，他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