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不好了!”王殿荣大喊着跑进村委会。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支书刘胜利正准备去吃饭,开门撞见王大姐焦急的赶过来。
“支书,小庄不见了!”
“怎么回事?别着急,好好说”
“俺们……收工回家,小王和小赵还躺在床上,小庄……没在,俺以为他去给他俩打饭……去了,可到食堂也没见到。”王大姐一路跑过来,此刻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房前屋后的都找了没有?”刘胜利焦急的问。
王大姐摆着手说,“找了……没有。”
“没有人看见他?”
“都问了,没人……”
刘胜利看了一眼窗外被风吹得肆意摆动的干枯的树枝和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糟了”,赶忙跑到广播前。
“村民们请注意,村民们请注意!妇女和娃子们留在家,老少爷们儿拿上镐头、镰刀马上到村委会集合!”
狂风呼啸着卷起雪粒在空中盘旋、翻滚,暴风雪刮得昏天暗地,一片迷茫。
庄严刚上山的时候,风还不大,谁知在山里搜寻了一遍没打到任何野物不说,刚一出山,迎面遇上这让人窒息的暴风雪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仿佛呼吸都暂停了一般。雪粒抽打在脸上像被一刀刀划过,睁不开眼也迈不开腿。
迷蒙的双眼看去,天地一片混沌、烟雾腾起。
“天塌了?”庄严绝望的想。
他不禁背过身去,高高的立起军大衣的衣领,狂风呼啸着轻松的吹透军大衣,冰凉的感觉直抵脊背。双手、双脚如同冻僵了一般,浓密的睫毛和眉毛上都结满了冰晶。他无法前进,只能任凭狂风吹着他挪动。
忽然,他意识到自己刚刚从山林里出来,或许山里的树可以救自己一命。想到这,他借着风的力量艰难的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向山林。
短短的一段路却走得他筋疲力尽,触碰到最近的一棵树的瞬间,他如释重负。
他紧紧的搂住他的救命稻草,挪到背风的一侧,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狂风依旧胡乱的吹着、吼着,天色渐暗,远处狼的吼叫被风卷带着隐隐约约的传来。
“轰轰轰轰……”庄严仿佛回到了火车上,自己随着火车的摆动轻微摇晃,耳边轰隆隆的响着。
他松开紧紧扒着的车窗,亲人的身影逐渐变成一个个小小的点,消失不见。他装作不经意的抹去眼角的泪水,抹去他的不舍和牵挂。
小时候他的成绩很好,每次都能排班级前两名,每当他骄傲的把考试卷带回家满心欢喜的想等来妈妈的赞赏时,换来的都是那句,“你要多向哥哥学习!你看你哥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门门学科都是满分!”
是的,从小哥哥就比他更勤奋、更用功,而他永远是那个用最快速度做完作业冲出去玩的调皮蛋。在妈妈心中,哥哥是完美的,妹妹是乖巧的,而他……是冥顽不灵的。
耳边想起知青们动人的歌声,歌声中满是对北大荒的憧憬和向往。青年们虽有不舍,仍然骄傲的踏上这趟北上的火车,奔赴未知的生活。
“爹,这人是不是要醒过来了?”见庄严脑袋轻微晃动,女孩轻声的说。
“嗯,这都十多个小时了,你去给他弄点热水来。”
女孩不情愿的晃悠出去。
庄严虚弱的睁开双眼,眼皮低垂着,缓慢的打量着眼前,一个破旧的土坯房,屋子中间支了个炉子,炉火烧的很旺。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一手拿着炉钩子,另一只手往炉子里塞着木头。
“叔……”庄严虚弱的唤着。
“醒了?”大叔穿着破旧的棉袄棉裤,身上缝了好几个补丁。见青年醒了,放下炉子上的炉壁,凑到庄严跟前。
“我没死?”
“那是你命大遇见我了,小伙子。”大叔笑笑。
大叔姓王,是二十多年前从山东移民过来的,一直留在了东北。他家住在村子的边缘,四周都没有人家,孤零零的一个小土房,住着他和他女儿王秀英。
这时,秀英端了碗水过来,边走边抬眼看了一下炕上的这个人。刚进门时苍白的脸上如今有了一点血色,耳朵因冻伤红肿着,进门时眉毛、睫毛和胡茬上厚厚的冰晶早已消失不见,硬挺的剑眉和浓密的睫毛显得人俊朗英气,只是这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和面容看起来疲惫不堪。
王大叔搀扶着庄严稍稍坐起身,接过秀英递过来的大碗,碗口还豁了个口。他微微抬眼说了句“谢谢”,只见女孩儿低着头,留着刚过耳朵的刘胡兰头,身形纤细。庄严刚一接过碗,女孩就扭头走了出去,他看着这背影,感觉有些眼熟。
“去告诉支书,说小庄醒了!”王大叔扭头对他闺女喊了一句。
“在东北这地方,哪年冬天没几场大烟炮,这是让你给赶上了。你说你也是,对这嘎达又不熟,咋就冒然上山了呢?”
庄严不知从何说起,忽然想起来问,“您是村西北角那家的王大叔吧?”
“俺姓王,刚才那是俺闺女秀英。”
“王大叔,我还没谢谢您。”庄严要起身,被王大叔按下。
“行了、行了,先养好身体吧。我发现你的时候你背靠着树根儿坐在地上,都冻昏过去了,我看着还有气儿,赶紧给你背回来了。你看你这耳朵、脸的都冻伤了,昨晚都得零下三十度,也就是你年轻啊!”
庄严低头喝了口热水,热水流进身体的瞬间,一股暖流升腾而起。
“庄严!庄严!”刘胜利还没进门就大声的喊着庄严的名字,声音浑厚有力。
进门两步冲到炕前,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又抓起庄严的手左看右看。
“我没事儿,支书。”庄严虚弱的说。
刘胜利抬头看了一眼,收起关切的目光,表情也严肃起来。
“感觉怎么样?”
“还行。”
“哼!还行!全村老少爷们儿都进山找你去了,搜山搜到天黢黑。”说完白了庄严一眼。
王大叔让开板凳,请刘支书坐。
“支书,大光和志明怎么样了?”
“他俩没事儿了,精神多了,这两天能吃饭了。”刘胜利声音柔和了一些,忽然又想起个正事,问道,“你上山干什么去了?”
“我……打猎……”
“打猎?!”刘胜利蹭的从座位上弹起来,嗓门老高。
“我想打个野鸡给大光和志明补补身体。”
刘胜利原本要破口大骂的,此刻硬生生咽到了肚里,慢慢又坐了回去。
外屋地门口的秀英听见这句话,也猛地抬起头来。原本她以为庄严是不服从纪律乱窜,给村里惹麻烦的那种人,所以对他爱答不理的,如今看来是误会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