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活埋
改编:灵羲2025-05-20 15:545,015

燕小五在小旅馆房里猫着,桌上是冷馒头和咸菜。忽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他飞快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把匕首,又迟疑地摸到门后:“谁?”

“我。”

——是穆哥的声音。

燕小五这才松懈下来,打开了门,只见穆见晖戴着帽子和墨镜,将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他一个闪身进来,燕小五又扭头张望,确认走廊没人,便赶紧关上门。

他注视着穆见晖,眼泪都快下来了:“哥,你可来咧!”

穆见晖摘下帽子,看着桌上的冷馒头和咸菜不禁发问:“就吃这?”

“不敢出门,也没钱,只能买些这。”燕小五央求道,“哥,咱赶紧跑吧。”

穆见晖并未作答,而是先把手里的袋子放到桌上,打开给他看,里面全是肉夹馍、麻花之类的吃食。

“现在跑肯定跑不了,正是下笼子收口的关头,警察肯定布下天罗地网了。”穆见晖轻拍他的肩膀,“听说过灯下黑没有?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你先安生在旅社待些日子,等他们寻乏了,打盹了,我再想法送你走。”

穆见晖语气温和平静,燕小五却越听越慌张,他的声音打颤:“穆哥……你不会撂下我不管吧?”

“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要进去了,我还有活路吗?你能跑,我还跑不了,你嫂子离不开我。”

穆见晖又拿出兜里的钱包,取出了里面所有的钱,放在燕小五手上:“吃喝上不要亏着自个儿,花完了哥再想办法。”

燕小五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还想再说什么,穆见晖却挥了挥手,只留下了一个飞快离开的背影。

黄昏褪去,火烧云被黑夜吞没。穆见晖在自家老旧居民楼前停好车,正要下车,一只手却忽然从外面按住了他的车门。

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却还是故作镇定地向外看去——是大头。

大头倒很客气:“穆哥。”

“大头,”穆见晖佯装若无其事,压下震惊,“有事吗?”

“生哥寻你有点事。”

“看货?”

大头笑了笑:“去了就知道了。”

穆见晖吞咽口水,又往车里坐。

“穆哥,坐我们的车吧,完事送你回来。”

大头说着,打开了自己车的后门。穆见晖看他笑得诡异,又瞥见他的车附近还有人影,自知势单力薄,唯有一去,只好坐进了他的后座。果然,他刚坐好,山娃也旋即坐了过来。

大头启动了车。

车行驶在郊外,往更偏僻处开去。一路除了马达轰鸣声,便只有猫头鹰的幽鸣。

眼看车越开越偏,几乎隐没在两旁高大的黝黑树影中,穆见晖笑得勉强:“大头,不是去你生哥家?”

“生哥也没说上他家啊。”

“前头都是大野地,再开就出城了。”

“别急,”大头通过后视镜望了他一眼,“马上就到了。”

又过了一会儿,车终于停下。穆见晖一下车,山娃和大头便凑到他两侧,裹挟着他往前走去。

大头皮笑肉不笑:“穆哥,这边。”

“往哪达去啊?”

“走就是了。”

见试探无用,穆见晖暗自叹气。他看了看四周的荒郊野地,大致猜到这是哪里了。

刘树生为何要带他到这儿已昭然若揭。如今唯一要思考的……是如何顺利脱身。

穆见晖悄悄观察着身旁二人。

走着走着,穆见晖察觉到前面有几个人影。近前一看,正是刘树生,再一看,燕小五跪在那里,邢兆虎正在拳打脚踢地狠揍他,哪怕他已遍体鳞伤,邢兆虎依旧没打算停手。

“生娃!”穆见晖连忙开口,“你这是弄啥呢?”

“当然是——”刘树生冷笑着看他,“叫你看出好戏。”

“贼娃子嘴够硬的,爷不给你来点真的,你真当你能硬过爷。”

邢兆虎恶狠狠地咬牙切齿。说着,他拿出一把斩骨刀,山娃和大头立刻配合地把燕小五踩趴下,扯出他的两只手按在地上。

邢兆虎啐一口:“哪只手偷的我的坑?”

“爷,俺错咧,你放过俺吧!”燕小五吓得哭嚎不止,“俺以后再也不敢咧。多少钱俺都赔给你。”

邢兆虎却置若罔闻,只是反复摆弄着手和刀的位置,做好要剁的准备。他故意放慢动作,这个过程已将燕小五折磨得快吓尿了。

“贼娃,还想要你这两只贼爪子,也不是没法子,哪个狗日的拽着你当贼,你把他交代给爷,爷就放了你,去剁他的。”邢兆虎挑眉,牵动脸上横肉,“不管咋向,爷今天就得收两只贼爪子,不是你的就是他的。”

燕小五飞快扫了一眼穆见晖,面露犹豫,但仍然没有开口。

“生娃,戏唱得差不多了吧?”

穆见晖突然直起腰板,声音波澜不惊,如有千钧。

“你们不是早猜出来是我滤的坑么?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认。他就是我雇来干活的,放了他吧。”

“姐夫?”刘树生眼中闪过惊诧,可穆见晖知道那惊诧中带着蛰伏已久的了然和憎恨,“我没听错吧,我亲姐夫滤我的坑?”

穆见晖没说话。

“这还是我那个老实疙瘩姐夫吗?人前先低三分头,一副窝囊相,搞了半天,都是装相呢。”

刘树生忽抚掌大笑起来,而后眸色一沉,直直盯着他。

“穆见晖,我给你寻了多少活,让你挣了多少外快,你吃的用的哪样不是靠我弄来的,连你开的桑塔纳都是我的,没有我你现在还是个下岗工。——还有我姐,当年可是远近闻名的厂花,在我家吃香的喝辣的,不知道咋就着了你的道,非要死心塌地地跟你吃糠咽菜,天天住地下室,多好的女娃被糟践成了个病秧子,我老刘家哪达对不起你,你要背后插我一刀?”

邢兆虎早在一旁恨得牙痒痒:“狗日的,真是你个老贼怂!那天还装模作样给俺们求情,差点让老子给你当了替死鬼!”

既然已撕破脸皮,穆见晖也不再客气:

“刘树生,事情我干下了,要杀要剐随你便,痛快些,别那么多废话。”

“生哥,他是你姐夫,你看着办。”邢兆虎看向刘树生。

“私藏剁手,吃里扒外活埋,报警的杀他全家,这是我刘树生立下的规矩,今天我要是徇私情,没法跟弟兄们交代!”

刘树生顿了顿,又道:

“不过,亲戚一场,为了我姐,我发个善,你要是亲手把这个尖嘴猴腮的货给我埋了,我就只剁你两个爪子,要不就把你俩一起埋了,你选一个。”

猛地,邢兆虎一脚把燕小五踢进了旁边的盗洞内,穆见晖被吓了一跳。盗洞里,燕小五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邢兆虎将一把铁锹扔在穆见晖脚下。

刘树生残忍地笑看着他,一种莫大的快感涌上心头。

穆见晖看着铁锹良久,最终还是拿了起来,走到洞口。

往下看去,燕小五正在洞底求饶:“穆哥……”

穆见晖痛苦皱眉,颤抖着手铲了一锨土,扬进洞里。

燕小五再次绝望地呼唤他:“穆哥!”

燕小五并不是沉得住气的性子,也没什么大能耐,所以才一直浑浑噩噩过着日子,可他对自己足够忠心,只要是穆见晖吩咐的事,燕小五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做。 不论他与燕小五之间有无利用,此刻,他确实很难忽视那一声声刺耳的“穆哥”。

突然,穆见晖把铁锹一扔,额头青筋暴起:

“不就是一个死,我穆见晖不卖兄弟!”

说罢他纵身跳入洞里。

这下反而让刘树生和邢兆虎很是意外,皆愣在原地。

而一旁原本沉默不语的黎远光更为震惊,他瞳孔猛缩,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燕小五正在废弃盗洞中嚎叫,忽然感到一阵重量冲过来,他愣愣地停止了哭喊,泪眼婆娑地发现穆见晖砸在了他身边。

“哥?”燕小五一下停住了,“你咋下来咧?”

“要死一起死!”

他挺直了胸膛怒视盗洞边的刘树生,眼中布满血丝。

燕小五见状直接哇哇大哭,口齿不清地喊道:“哥!”

见两人都到洞里去了,邢兆虎试探着开口:“……生哥?”

刘树生沉默片刻,索性将牙一咬:

“不识好歹的狗东西,埋!”

邢兆虎几人得令,拿起铁锹准备开埋,黎远光虽有些不忍,但也拿起了铁锹。

洞内两人尚且来不及煽情,几锨土便已经倒了下来。

燕小五慌了。

穆见晖迅速做出判断:“脱衣服!”

燕小五不解,但还是听话地脱下了衣服。

穆见晖脱下外套后,直接往头上一披,燕小五也学他把衣服披在头上,抱头蹲下。穆见晖又伸出手,摸到了一把铁锨,那正是他刚才愤然一扔时,不着痕迹扔进盗洞的铁锨。

土越来越多。

不知过了多久,邢兆虎等人终于把盗洞填上了。

刘树生朝盗洞吐了一口唾沫,而后转身离开,邢兆虎几人紧跟其后。

风呼啸而过,使盗洞顶部的浮土微微晃动起来。

盗洞内一片黑暗,空气被隔绝在外,两人皆处窒息边缘,仅余急促而微弱的喘息声。燕小五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打着,只见墓室非常狭小。

借着打火机的光,穆见晖拿铁锹努力劈开泥土,在洞壁上铲出一个坑,再用脚踩上去,努力向上蛄蛹。

他吩咐燕小五:“把火灭了,氧气不够。”

火光熄灭,黑暗中,只听得两人的喘息声越来越重。

而打火机也因为氧气稀薄,再也打不着了。

穆见晖的体力已经耗尽,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次日早晨,阳陵考古基地库房内。

方堃从老鹿手里接过罗盘、水平仪、大卷尺、数码相机等工具,全部塞进了自己包里。

“嗨,昝老师要这些东西,我让人送去就行咧么,还麻达的,让你从原上跑回来拿一趟。”

“我一把子力气反正也没地方使唤,”方堃冲老鹿笑了笑,“那我走咧,鹿师。”

“哎哎,签字。”老鹿连忙喊住他。

方堃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签下名字,又快步离开。

“叫……收……叫……”

严守村正在院子里训练黄嘴,小狗十分聪明,练得很好,不住摇着尾巴。

“我娃真乖,叫得好,”严守村笑得嘴都合不上,“看见生人就这么叫!”

话音未落,黄嘴突然一阵狂吠。

严守村回头一看,是方堃。

“收!”

黄嘴停下,无辜地看着他。

“憨娃,这是你哥,不是生人,昨天还抱过你,你就忘咧。”严守村板起脸教训道,“不认得的才叫,认得的不叫,听见了没有?”

黄嘴听罢,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而后摇着尾巴贴近方堃撒娇。

方堃摸摸它的下巴,夸赞道:“黄嘴灵醒得很,都学会看门咧。”

“哎,”严守村眯起眼睛,“你娃刚走,咋又回来咧?”

“叔,我想请你帮个忙。”他抬眸看严守村。

“啥忙?”

“——帮我一起量一下从盗洞到窦陵的距离。”

以黑陶俑的盗洞为起点,方堃让严守村协助,拉着大卷尺开始测量,每测一段距离,他就在笔记本上记录下距离。

黄嘴屁颠屁颠地跟着他们。

与此同时。

付小丽被叫到了问询室,由齐大仓和周永福盘问。

“你知道燕小五上哪儿去了吗?”周永福问。

“他爱上哪儿上哪儿,跟我有啥关系。”

“付小丽,你不要这个态度,”齐大仓用手指关节轻敲桌面,“你男人犯事了,你要是知情不报就是包庇罪。”

“我跟他都要离婚了,脑子进水了还包庇他?”付小丽如同听到什么可笑的话一样轻蔑地扬起红唇,“他的死活跟我没有一点儿关系。”

听完这话,齐大仓和周永福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继续。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齐大仓喊道:“进。”

小杜走了进来,到齐大仓身侧贴着他耳朵汇报:

“燕小五来自首了。”

齐大仓吃惊地瞪大了双眼。

他和周永福连忙进入讯问室,只见讯问椅上已经坐着一个人,正是燕小五。只不过此时的燕小五满身泥土,极其狼狈。

“树生……树生……”

日上三竿,刘树生还在自家卧室里呼呼大睡,何小凤却忽然进来努力摇醒他。

刘树生烦躁大吼:“叫魂啊!滚球蛋!”

“你姐来了。”

刘树生这才清醒了,鲤鱼打挺班从床上坐起:“你瓷得很,不会跟她说我没在啊?”

“她看见你车了,死活不肯走。”

刘树生只好下床换衣。

刘树生来到客厅时,刘树兰已经等在这里许久,但因为焦急都没坐下,一直在来回踱步。

“树生,你姐夫呢?”

一看到刘树生出来,刘树兰赶紧上前。

“我咋知道?”刘树生目光躲闪,抬高音量,“你又没把他拴我裤腰带上。”

“他昨天一晚上没回来,手机到现在都打不通。”

“一晚上不回来?这种男人还要他干啥?”他烦躁地摆手,“把他蹬了,我给你重寻一个。”

“生娃,你啥意思?”刘树兰牢牢盯着他,“你咋一点都不好奇他上哪儿去了?你得是知道?”

“男人不回家,还能干啥去么?要么自己跑了,要么跟人跑了。那个软蛋肯定是嫌你身体不好,自己跑了。”

“不可能,他不是这种人。”

刘树兰并未计较他的冒犯,只是神色坚定地站在原地,掷地有声。

她被疾病折磨得十分瘦弱乏力,但她站得笔直。

“那你回家等,看看他还会回来不。”

刘树生并未在意,只是随口轻描淡写说着,便打着哈欠要回卧室。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刘树生险些被吓死,回头一看,穆见晖正站在客厅门口,浑身是土。

刘树生惊愕地张大嘴巴:“你……”

“见晖!”刘树兰连忙小跑过去,“你上哪儿去了?这身上咋弄的?”

“没事,”穆见晖淡淡道,“我昨晚去谈了一笔大买卖。”

说着,他大摇大摆走进了卫生间。

刘树生这才缓过神来,连忙朝妻子吩咐道:“小凤,你跟咱姐到楼上待会儿。”

“哎。”何小凤脑子灵活,连声应下,又笑容甜美地看向刘树兰,“姐,这两天有个电视剧,特别好看,咱上去看去。”

刘树兰虽然很不放心穆见晖,但无奈何小凤坚持,便脚步踌躇着跟她上了楼。

穆见晖洗了把脸,冲了下头发,在镜子前站了许久,一言不发地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刘树生跟到了卫生间门口,揉了揉眼睛,仍然处于难以置信的状态,想确认自己到底是不是看错了,直到穆见晖从他身边经过,结结实实地撞在他身上,他才确信不是幻觉。

被穆见晖淡漠的余光扫过,刘树生竟觉有些渗人,莫名打了个冷颤。

就像是……他从黄泉下爬回来索命了。

餐桌上摆着早餐,穆见晖走过去,大口扒拉着。

“你咋出来的?”

刘树生不住打量他,百思不得其解。

“你的人救的。”穆见晖也不隐瞒,语气平淡。

“哪个?”

继续阅读:第二十二章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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