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谦容难得的正午大好的安静时光被一道悲切尖锐的求饶声打破:
“少爷!少爷!奴婢求求少爷放过奴婢吧!奴婢马上就要成婚了事情管家也点过头的了,少爷!少爷你不能用奴婢啊!”
身着青色浅布衣丫头打扮的女人紧紧抱住站着的梅仁贾的一只腿,哭喊着。那模样也不过十五六岁。
梅仁贾听言,一把收了手里的折扇,拿扇柄使劲敲着那丫头的脑袋,说道:“你签的可是死契,活是我梅家的人死是我梅家的鬼!让少爷快活快活怎么了?等少爷收了你做填房还不比做一个粗鲁莽夫的女人好?”
丫头摇着头听完梅仁贾说的,两行清泪让人心碎。梅仁贾可不管这些,他自说完,朝那丫头身后的两个壮汉点了点头,示意把人拉走带下去。
“少爷!少爷奴婢求求你!”丫头的哀求声再次响起,希望着他可以放过她。
“小凤皇。为什么她要哭的那么惨啊?”梅儿转头看向身后握着她手教她练字的慕谦容,不解地问道。
“要叫先生。”慕谦容纠正了她对自己的称呼,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那你为什么要我叫你先生?李婆婆说,什么都知道的长胡须老头才是先生。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肯定不是先生。”小家伙叭叭着小嘴说了一堆,把慕谦容逗得笑出了声。
“长胡须老头那是教了很多年有很多学生的先生。我只教你一个,所以我只是你的先生。”慕谦容耐心地解释着,握着梅儿稚嫩的小手在纸上画着。
“噢。”小家伙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小凤皇,她哭的好可怜啊,都没有人去安慰她…”
“都说了不要叫小凤凰。”慕谦容无奈,要不是前日白天他回信的时候被这个小丫头看出来了画押,也不会这么不知礼数的小凤皇小凤皇的喊着。
“因为她是奴婢啊。是主人弄哭的她,所以没有人会安慰她。”
“是不敢吗?”
“嗯。”慕谦容点点头,画好最后一笔把梅儿的小手连带自己的手从纸上拿开,“看看,这就是你的名字。”
“哇。这些是梅花儿吗?好漂亮!”梅儿惊喜的看着纸上两个大字下面一枝栩栩如生绽开的梅花,惊讶道。
“嗯,这是梅儿的名字的意思。”
“殿下。”沐风突然出现在屋里,拿着一封信递给慕谦容,道,“他们要属下代问殿下安好。”
慕谦容接过信,放开了早就坐不住的梅儿,淡淡说:“我很好,让他们不用太担心。”
“是。”
“先前殷越他拨下来的赈灾银子查清楚数目了吗?”
“查清楚了。拨给扬州的钱是一万三千五两银,三千斤大米和两千斤面。”
“扬州的账上记的是八千两银,五百斤大米和一千斤面。”慕谦容垂下眼眸,光线照在他长密的睫毛上遮住了他此时的神情,“有人贪了这笔银子。”
慕谦容沉默了一会,接着道:“扬州管辖周围的青州和开州,还有江兰和姑苏两个小地方。你去,带人把他们近三个月的账目都拿过来。”
“公子此举恐怕不妥。”故里又不知道打哪冒出来插了一句,“既然贪污,那肯定做足了表面功夫的,给公子的账本怎么可能是真的?”
“那就只能亲自去一趟了。”
傍晚时分,慕谦容坐在屋里看书,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破门而入扑进了他怀里,语气带着颤抖和害怕:“先生!我怕!”
“怎么了?”慕谦容放下书,轻轻拍着梅儿的后背问道。
“封主恕罪。梅儿…梅儿不是故意要打搅封主大人休息的。”没一会,后面跟着梅儿的一个看面相的老实巴交的老妈子过来,急忙跪到了地上给慕谦容赔罪。
“梅儿怎么了?”慕谦容直接问道。
老妈子支支吾吾地说:“是……吊死了一个丫鬟。被梅儿撞见了尸体……”
慕谦容听完事情缘由有些恼火: “你怎么看孩子的?居然让她一个半大的娃娃瞧见这些不干净的东西?”
“不怪李婆婆。”梅儿埋在慕谦容怀里闷闷地道,“是梅儿乱跑才撞见的……”
“找人处理了吗?”这话问的是地上跪着的李婆婆。
“是。是。已经叫了巡逻的侍卫去处理了。”李婆婆急忙回应道。
“嗯。你先回去吧。梅儿就留在我这。”
“是。”
门关上后,慕谦容才把梅儿从自己怀里扒拉出来,看着她已经哭花了小脸,从怀里拿出一张帕子给她擦拭着:“吓坏了吧?看你以后半夜还乱跑!”
“我…呜…以后…不…不会了…嗝。”梅儿一边抽泣一边说。
“嗯。等会我让人给你打水过来,你洗完就去隔壁睡觉吧。”
“我不能跟你一起睡吗?”
慕谦容耐心地跟她解释着:“男女七岁不同席。你都已经几岁了?何况我不是你的父亲,不可以跟你一起睡。”
“可是我怕。”
“那我让故里哥哥陪着你,等你睡着了好不好?”
小丫头点点头,表示同意。
慕谦容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蛋,笑了笑:要是自己没有经历过灭国丧亲之痛,大约现在也有自己的孩子了吧…
次日一早,又是被悲切而带着哀求的女声打破了宁静。
“少爷!妾求求你,放过他吧。”
慕谦容起身套了件白色长衫,去了隔壁看看梅儿也没有被吵醒。
宽大的床榻上被褥里就鼓起一个小小的小包,似有似无的微弱的起伏着。被子前方露出一个圆圆的小脑袋。
慕谦容替她放下了床幔让她继续睡,自己悄悄出去了。
“这样的闹剧梅府每天都有吗?”慕谦容不甚在意地问前来送水的奴婢。
“回封主。少爷这是在教训自己的妾氏。”
这个丫头前脚一说完,后脚就又来了个丫头站在门口道:“见过封主。我们老爷说有一件棘手事还请封主过去一趟。”
“知道了。”又在搞什么把戏呢?
…
慕谦容和沐风到前厅时,前厅已经有人了。
一个一看就是小妾打扮的妾,一个梅仁贾,两个壮汉将慕谦容刚来那日就被赶出来的人压着动弹不得。
老爷和管家也在。
“梅家主叫我过来,所谓何事?”
“封主过来了。快请坐,来人,看茶。”梅贾连忙道,“不瞒封主大人说,我这个不肖子前些日子娶了一个妾,可是她的所谓未婚夫婿却天天上门来闹,让我梅府不得安宁。”
慕谦容挑眉:“然后呢?”
“还请封主做主。还我梅府一个清净。”
“可这是梅公子的家事。”慕谦容说道,“我一个才住进来的外人恐怕做不了这个主。毕竟家事由父做主才是天经地义的。”
想把这个事丢他处置,不论怎么处置都是得罪人。把这个妾留下来,他还没经营的好名声肯定是保不住。把这个妾让那个草民带走,以后他在这梅府怕是没有安稳日子可以过了。
梅贾这个老狐狸,果然狡猾的很。
“既然爹发话了。那就请封主大人为本公子做这个主吧。”梅仁贾一脸施舍地说道。
“还请封主大人为草民做主。”那青年跪在地上,朝慕谦容磕了一个响头。
得。这事想躲也躲不开了。
慕谦容喝了一口茶,看向那个青年:“你叫什么,住啊?怎么跟梅公子的小妾认识的?”
“回封主。草民叫刘庚,本是楚国一户买纸为生的人家,与白素自幼结了姻缘。后来楚国被破,草民跟家人和白素的双亲流离失所来到扬州,路途遥远草民的双亲皆已亡故,而本来说好今年年初成亲的白家父母见草民家门落难居然悔了婚。可草民与白素是两情相悦真心相爱的!”刘庚说道后面越来越激动。
“白素的双亲毁了你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婚事,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梅府公子做了妾。所以你才三番五次骚扰上门,对吗?”
刘庚点了点头。
“那梅少爷呢?你可知自己迎回家的小妾已有婚事?”慕谦容看向梅仁贾,问道。
梅仁贾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回道:“不知道。都是媒婆介绍的,本少爷看她姿色不错就收了回来。”
“你撒谎!”原本安静的白素突然叫了一声,说道:“分明就是你让人去哄骗我的父母赌钱,最后爹娘输了精光又把我当筹码搭了进去。我从始至终都不知道我父母答应把我嫁给你做小妾!”
梅仁贾不屑道:“那又怎么样?本少可是给了你家好多聘礼。”
“好了。”慕谦容再次喝了口茶,“刘庚,本封主问你,如果现在让白素直接跟你走,你愿意吗?”
刘庚不假思索地答:“愿意。”
“白素呢?你觉得呢?”
白素也愿意道:“草民愿意跟刘庚走。”
“如果要你归还梅府给白家的聘礼之后,本封主才能同意你跟刘庚走,你可愿?”
“我……”白素看了一眼慕谦容,又瞧了瞧站在旁边的梅仁贾,答到:“我愿意。”
“梅公子呢?”
“她要是能把东西还回来,她爱走不走本少爷也不留她。”
“刘庚,你看白素现在的样子,你还愿意带她走吗?”慕谦容说的是白素现在已经是有夫之妇,可能已经不是刘庚要的那种女孩子了。
“愿意。”刘庚依旧不假思索地答到。
慕谦容处理这件事情的语气从头到尾都很平静: “那你就带白素回去吧。聘礼是多少由我给。”
白素与刘庚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谢谢封主大人!”
“嗯。回去吧。”
“是。”
…
“殿下差一点就被算计了啊?”
“不是差一点,是已经被算计了。”慕谦容走到窗前,向窗外看去,轻叹着,“不知道以后又要被怎么找麻烦。”
沐风回道:“让沐风去把他们全杀了。这样他们就不会找殿下麻烦了。”
“那样你我就要蹲大牢了。”慕谦容翻了个白眼,不敢相信沐风的想法居然如此简单粗暴。“明天我们就出发去青州看看。听说那边闹灾严重,就去看看当地官府到底拿了多少银子给那些难民。”
“是。”
“小心些故里。我可不想还没成功就又被丢进掉了深渊。”一个殷辰派出来监视他的暗卫,就算武功再好慕谦容也不会重用他什么的。
“是。”
“昨天晚上吊死的女人是谁?”
“是梅仁贾昨天硬要了的丫鬟 ,不堪受辱所以悬梁自尽了。”
“…”
“爹!那个什么狗屁封主,居然敢当着我的面抢我的女人走!真是岂有此理!”父子两到了一个屋子里关起门来就是一路的。
梅贾有些严肃地说道:“有什么?你跟那小贱人耗了那么些日子,简直就是丢我梅家列祖列宗的脸!”
“哦。”梅仁贾瞬间就蔫了。“那我的小妾被抢走了…”
“那就再纳一个进来嘛。我梅家缺你那点迎小妾玩女人的钱吗?”梅贾暗骂了一声:不争气的东西。
“我一定要给这个慕谦容点颜色看看,好让知道知道他住的这个梅府,可不是他的封主府,也不是跟他姓慕!”
阿房城 君王寝宫
“王上。您给慕公子的信他已经回了。”王余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殷越。
殷越急忙打开信,却发现上面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小字:“没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一切都好。我不想再看到你的信了。”
呵呵。慕谦容愿意回信,证明他并不是讨厌自己到了极点的。
殷越心里这样想着,急忙走到桌案前又提笔写了回信。
“王上。王后过来了。”
“让她进来。”
“见过王上。”余王后进来向殷越行礼道。
“起身吧。”殷越语气里带着自慕谦容走后少有的愉悦,“王后找本王是有何事要商议吗?”
“是。”余王后点了点头,从身后拿过宫女手里的一份花名册递给殷越,“这是即将选进宫的秀女。王上看看若没什么要改的,臣妾就安排她们进宫面见王上了。”
“是这事啊?”殷越叹了一声,“先放两天吧。本王现在没那个心思去见她们。”
“可王上对选秀之事已经一拖再拖了。”王后委婉地提醒道,“要是再没有秀女进宫,恐怕诸位大臣那儿王上也说不过去啊。”
“那就全权交给王后办吧。”
“可……”
“王后最得本王心意,想必挑出来的人不会本王失望的。”殷越打断了余王后的话,抬起头来笑着对王后说 。
“是 。”余王眼角含笑,笑着点头应下了,“那臣妾就先退下了。”
“嗯,这几日阿房城都在下雨,王后回去路上要注意脚下才是。”
“谢王上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