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谦容在殷越的宫里留了一夜,被殷越折腾了半宿。
次日,睡得并不安稳的慕谦容被早起上朝的殷越惊醒,躺在榻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宫女为他梳洗更衣。
殷越其实长得极俊,五官深邃,剑眉星目。一双柳叶眼深情而魅惑,黑曜石般的眼睛仿佛能将人的魂魄吸进去,使人渐渐沦陷在他那被柔情掩饰住的万丈深渊之中。而那张颜色略深的粉色薄唇如点睛之笔,中和了殷宸过于硬挺的五官导致的凌厉感。
身长八尺,宽肩窄腰。不怒自威,是帝王中的典型。
难怪长姐会喜欢他…慕谦容默默想着,天底下应该没有女子不会喜欢这副模样的男子吧。
谁知道却是个疯子…
“在想什么?”
突然放大的俊脸着实吓了慕谦容一跳。他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没什么,你什么时候可以让我去见长姐?”
“凤皇。你不要一天到晚就知道去看慕清河好吗?你能不能见慕清河,是由我心情决定的。仔细想想除了整日嚷嚷你还能做点什么可以让我同意你去你长姐?嗯?”殷宸好心的给了慕谦容提示,在宫女侍从的簇拥下上朝去了。
慕谦容翻了个身,他何尝不知道,能尽快见到长姐的办法就是想办法讨好殷越。
放下他早已不存在的身份和殷越给他的屈辱,像他后宫里的那些妃子一样想尽办法讨殷越开心,然后换回自己想要的。
椒殿
“如今王上忙于政务,后宫也冷了下来,倒是薛妹妹这儿,依旧热闹的很呐!”
“可不是嘛,王上听薛夫人有孕赶忙请了医丞过来,还亲自下令解了禁足。补品赏赐流水一样的往椒殿送呢!”
几个宫妃围在一起,打趣着坐在她们中间的慕挽。
慕挽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笑道:“王上在乎我和他的孩子,多照顾些也是应该的……”
“是应该的,只是不知道是真在乎孩子,还是在乎前朝那些归顺我大秦国的楚国旧臣。毕竟我们薛夫人可是楚国公主出生呢!”一个碧色宽袖宫装的夫人甩了甩手里的帕子,一脸不屑道。
慕挽,是慕谦容和慕清河同父异母的妹妹。秦军攻破楚国宫门时,是她透露了慕谦容和慕清河的行踪才导致两人逃跑失败,在逃跑的暗道尽头被殷越堵了正着。
慕挽原本羞如桃花的脸被那夫人说的煞白。
自己就是因为避嫌楚国,避嫌慕氏,这才改了母族的薛姓。后宫里知道她出身的人都心照不宣,如今说出来……
是要撕破脸皮吗?
“姚姐姐,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薛夫人跟楚国旧臣有什么关系,指定是咱们大王盼着生一个小王子,才对薛妹妹如此上心的呢!”有夫人出来缓和气氛,接着就又开始了一阵互相夸耀吹嘘。
“是啊,要是能平安出生,那就是王上登基以来第一个王子了。”
也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被过来照顾的王美人听到了。她端着安胎药笑脸盈盈来到慕挽身边坐下,道:“那可不一定,当初我怀的时候,王上在我耳畔亲口对我说希望是个公主呢!只是妹妹无福……”说着,原本明媚的笑暗淡下来,话里带着丝悲伤。
“好了,王美人,你这么漂亮,孩子还不是常有的事嘛!”
“王美人别伤心。我宫里啊,有上好的血燕窝,等会让人给你送去,补血气什么的最好了。”
“那妹妹在此谢过李夫人了。”王美人拭了拭并不存在的眼泪,弯着嘴角笑道。
“最好是个公主。要是个王子,薛夫人可不一定有福气养在身边呢!”
“柳美人,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慕挽蹙眉,对这个屡屡下面子的这个女人很不满。
柳美人也不惧慕挽的脸色,拿过手边的茶水喝轻抿了一口:“薛夫人怕是忘了什么宫规祖制吧。那妹妹就来与薛夫人说上一说。”
“秦国后宫可不比你们楚国后宫,秦国王后没诞下第一个孩子之前,后宫妃嫔是不可有孕的。若有了,那生下来的孩子定会抱给王后抚养。”
几位夫人面面相觑,都没再说话。
慕挽不信,嘲笑道:“这是什么祖制,本夫人怎么没听王上提起过?十月怀胎的孩子一落地就要交由别人抚养?”
“王上没跟你说过,是因为我们在进宫之前就已经将宫规祖制烂熟于心了。那像薛姐姐,用了好手段来这宫里…”柳美人冷嘲热讽,拐着弯地说慕挽不是正规途径进的宫。
“你!”慕挽气急败坏抬手就想给柳美人一巴掌,被王美人拦了下来:“姐姐,姐姐身子要紧,不要动怒。”
柳美人见慕挽恼羞成怒的样子,不由地轻哼一声:“薛夫人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肚子…各位夫人,妾宫里还有些琐事要处理,就先走一步了。”
长乐宫
慕谦容面无表情地坐在圆桌边,等殷越过来一起用饭。
“他还没下朝?”
“回公子,王上下朝了,现下在议事殿与几位大臣商量事务。”
一盏茶后
“他什么时候过来?”
“回公子,婢子不知。得等王侍从的通报才可知晓。”
一刻钟后
“议事需要那么久吗?”
“婢子不知。”
“你出去看看。”慕谦容显然快没有耐心了。
宫女应道,小步走了出去。
一炷香后,宫女进来回复慕谦容道:“公子,王上去了王后处。王上还吩咐了,若公子等不及就不必等了,不要勉强。”
“撤掉。”慕谦容强忍着掀桌子的冲动,咬着牙让宫女把饭菜撤下去。
“公子不用吗?”宫女问道。
鬼知道慕谦容是怎么还有好脾气说出来这些话的 : “不用了,撤下去。”
未央宫
“王上怎么了?心不在焉的。”余王后为殷越布好菜后坐下,柔声问道。
“在想薛夫人的孩子该怎么处理。”
“既然是王上的孩子,生下来便是了。”
“这个孩子,她不能生。”殷越喝了一口汤,淡淡道。
“王上是在担心臣妾吗?”
殷越点头,看向余王后:“若其他妃嫔意外有孕,生下来过给王后也就罢了。可薛氏不一样。她父族是慕氏,若她生下男婴,前朝的臣子一定不会让她将孩子过给王后抚养。”
余王后笑得温婉,“所以臣妾让王美人去照顾薛夫人,王上可会怪罪臣妾?”
“怎么会。”殷越拉过王后的手,感叹道,“你是我老师之女,又是我的贤内助。怎么会为这点小事怪罪于你呢?王后切莫多想了,本王还等着与王后生一位白白胖胖可以继任大统的王子呢…”
余王后再次看向殷越,伴随着他磁性低沉的声音说出的情话,瞬间沦陷在殷越深情款款的眼神里。
“是,臣妾遵命。”
慕谦容抛弃了自尊开始讨好殷越,不料殷越跟他玩欲擒故纵一连三日都让他吃了闭门羹。
“王侍从。你来做甚?”慕谦容瞥了一眼王余让人送过来的托盘,平静地道。
“王上知晓公子这几日在等王上,但王上一直忙于朝政不得空。这不王上让奴婢过来给公子带话,王上晚膳时候过来,请公子换上它接驾。”王余用浮尘柄端敲了敲木质的托盘边,笑着说。
托盘里是折好的一件雪青色的轻纱衣裳,看不出什么款式,但瞧上一眼都知道这料子价格不菲。
他又想搞什么名堂?慕谦容垂眸继续看手中的书卷,道:“知道了。”
“哎,好。那奴婢先告退了。”
殷越过来时天已经黑了。慕谦容在的屋里很暗,透过窗户纸只隐隐看见两道在闪烁的微弱烛光。
王余奇怪慕谦容为什么不点灯,正要开口被殷越拦住了:“王余守着,其他人都下去吧。”
“王上……这恐怕不妥啊…”王余急忙道,这迎接帝王却不点灯,万一藏了刺客或者慕谦容拿了刀剑等着殷越进去给他捅了怎么办?
“无碍。”殷越笑了笑,“慕清河还在本王手上,他不敢。”说着推开门跨步进了屋。
“怎么?想要讨本王欢心连晚膳都不准备吗?”殷越点燃一根蜡烛拿到桌前,昏暗的烛火下看见了端坐在桌边的慕谦容。
“我以为,我今晚才是你的晚膳。” 慕谦容抬眼盯着殷越,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讥道。
殷越缓缓走到慕谦容身后,抚摸着他没有束起的长发,低笑:“本王的凤皇,依旧那么聪明。”
“过了今夜,你就能让我见长姐吗?”慕谦容试图阻止殷越在他袒露的锁骨和脖颈上作乱的手。
殷越细细亲吻着慕谦容的下颚,含糊不清地说 :“你一定要现在扫兴吗?”说完一把将人抱起,放倒在身后的床榻上欺身压了上去…
慕谦容按殷越的吩咐从殷越的宫里搬去了殷越重金打造的梧桐宫且殷越一连七日都宿在那里,这引起后宫妃嫔的极度不满,纷纷去找王后理论。
“王后,您可得替婢妾们做主。那个梧桐宫里的,日日霸着王上不放不说,自服侍王上以来从没见过他来给王后请过安敬过茶!”
“是啊王后,而且他还是……他……如何能服侍得好王上?王上简直就是被他迷了心窍了。”
“王后,王上宠谁是王上的喜好。可王上如今宠着一个亡国公主,这本也没什么,可今日,婢妾听说王上今日早朝都去晚了。宠妃子不要紧,可误了国政,可就是大事了啊!”
“就是,要这样下去他还不得让王上罢了早朝来陪他嬉闹?”
余王后支着头听着座下七八个妃子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有些不耐:“王上的性子,各位妹妹又不是不知?当初王上宠戚夫人的时候不也是这个样子?”
“王后,那如何能比得?戚夫人得宠时王上还是储君…这怎么能一样呢?”
“那你们想让本宫如何?”余王后斜着眼瞅了一眼刚刚反驳她的安夫人,说道。
“恳求王后带婢妾等去会一会这个亡国公主,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本事能留住王上,不敬王后…”安夫人跪下行了个大礼,大声道。
“王上曾给本宫说起过,没有他的应允任何人不得进梧桐宫半步。”
“王后!王上定是被妖女迷惑,还请王后做主啊!”
“还请王后做主!”几个妃子异口同声,跪在地上喊道,大有一副王后不答应她们就长跪不起的架势。
“罢了。”余王后摆了摆手让她们起身,“既然你们都说王上被迷惑了心智,那本宫就去看看吧。”
“谢王后!”
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梧桐树的嫩叶衬托出阳光格外明媚。桃花随风而下落在池水里,惹得池中鲤鱼争相抢夺。
站在高台上的慕谦容却没那个心情欣赏这美景。
十日了,他还是没能从殷越口中得到半点慕清河的消息。任他妥协也好哀求也好冷言相对也好,殷越没有丝毫想让他去见慕清河的意思。就算他说长姐风寒需要静养,病了这么久了也该好了。
“公子。王后过来了,公子可要见?”
殷越的王后?她过来做什么?找他理论她的王上为什么不去后宫而是专宠一个男人吗?
“不见。”秦国的男人不可理喻,秦国的女人肯定更不是好惹的货色。身在异处,还是少些麻烦为妙。
宫女得到回应之后出去没一会又过来了:“公子,王后说请务必见她一面。”
慕谦容蹙眉,不是说了不见了吗还过来烦他。
“请进来吧。”让他见识见识能成为殷越的王后的女人,会以何种姿态来与他这个媚主祸国的亡国之人理论。
“这梧桐宫,倒是建的极好。”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几个站在高台柱子边上的宫女见余王后来了,跪下身子行礼道:“见过王后。”
“起来吧。”
余王后看着高台边对她无动于衷的慕谦容,莞尔一笑:“你就是那个楚国慕氏之后?”
慕谦容并没有回答余王后明知故问的问题,转身看向余王后,问道:“不知王后突然来访,所谓何事?”
“梧桐宫主人甚得王上宠爱,王上弃后宫佳丽独宠一位,惹后宫不满,本宫被吵得头疼了便只能过来走一遭了。”余王后此话说得颇为无奈。
“并非我愿。”慕谦容沉默片刻,从嘴里蹦出这四个字来。
“既非公子所愿,为何不拒绝?”
“殷越手里有我长姐的命,我不得不从。”
“…”果然,即便慕清河已死,只要慕谦容不知道真相,他就可以拿慕清河做筹码让慕谦容就范。
王上啊王上,你就这么喜爱一个恨你入骨的人吗?
“那公子可否代本宫劝一劝王上,让他雨露均沾?”
“这不是我能左右的。”慕谦容回道。
王后抿唇笑了笑,没再说话。
“王后,薛夫人小产了。请您快去看看吧。”宫女匆忙赶来回禀着。
余王后皱眉,不悦道:“好好的怎么就小产了?”
“婢子不知,只听薛夫人晕倒前口中骂着王美人贱人。请王后去看看吧。”
慕谦容顺着宫女的话十分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王后既有事要忙,我也不留王后在我这吃茶了。”
余王后倒是不急,转头看向慕谦容:“薛夫人也算是慕公子的妹妹,慕公子不妨同本宫移步去看看?”
“王后见谅,王上下过王令,慕公子除了去王上那只能待在梧桐宫。”慕谦容没说话,一旁的宫女先替他答了。
“那便罢了。”余王后整了整衣袖,抬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