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凌轲路过平民窟街道口时,被常年坐在那里要饭的流浪汉算了一卦,他闭着眼也不瞅他,就说他印堂发黑,霉气环绕,他没搭理他,后来却觉得那人可真神。
比如此刻。
当他提交好休学申请,正准备离开教育院时,被两个英诏士兵拦下了。
“接到匿名举报,你有反叛英诏政|府的念头和行为,我们必须把你带到监闭点进行审讯。”
……?
凌轲就这么被押走了,无论他怎么解释叫冤,那两个士兵冷的跟冰块一样。
因为近来英诏政|府管辖区里出现了大量的动乱分子(反叛者),其中多数的发梢间都绑着金色丝带。在这个特殊时期,任何有关‘反’、‘神’等敏感字眼,都会被当做嫌疑,实施抓捕惩罚。
他被带到城北鹭桉街道口建的临时机关处,负责北区安全的是二级军官,姓姚,他严肃地对凌轲进行了一场思想教育,而凌轲则苦着脸随声附和,最后给他的惩罚是,被关起来,抄背英诏政|府的律令,什么时候抄好背好了,什么时候放出来。
他的所有物品都被收走,只留下纸笔,和一本几十页的宣传册。
别让我知道那个匿名举报者是谁!凌轲心里发誓。
怎么就这么巧呢,刚好在他离开学校的时候被抓,收拾不了东西,被关起来就无法与卫殊荣联系,后天也无法离开夕城……
只能祈求卫少将发现他的失踪,然后找到他。
几个士兵隔着一道半封闭围墙在交谈,凌轲听见他们说,“现在一切都摆在明面上了,车站爆炸,中央政|府被入侵,靠近教育院这片中立区域屡屡发生动乱,神塔之心,昭然若揭。”
“谁知道呢,修政委没有指令,神塔那边也没有表示,不过估计等不了多久就会开战。”
夕城的未来,可忧。
凌轲愈加想要趁早离开这里,他翻开宣传册,还没看两行,旁边就传来了一阵老人的哭泣声。
借着光线,他看清是一位老婆婆,瘦骨嶙峋的,捂着脸哭得很伤心。
凌轲忍不住询问,“婆婆,你怎么了呢?”
老婆婆从湿漉漉的发丝间看向凌轲,见他面容白净清秀,便抹了抹眼睛,轻飘飘问道,“你相信神吗?”
“我……”
“神是万物之主,他们创造了世界,世界衍生了人类,而现在人类却妄图毁灭神迹……”
“神迹?”
凌轲重复这个词,他不止一次听见过。
“就在神塔的第九层,你去看看吧……”
“又在疯言疯语了!”路过的英诏士兵用军棍捶了一下铁门,怒道,“小兔崽子别听这个疯子的话,抄你的书去!”
老婆婆瞬间爬起来扑到铁门上,歇斯底里哭吼,“你们把我的儿子还给我!他没有错,你们把他还给我!”
士兵很不耐烦,大声嚷嚷,“你儿子是神职者,跑到我们英诏的地盘撒野,留他一命已经是政|府恩赐了,你再扰乱监闭点就把你关到监狱城去!”
“不会的!他不会的——”老人一声绝哀后沉寂下来。今日火车站爆炸,她的孩子混在其中被当成反叛者编入流放队伍,一辈子不争不怒的她终于忍不住发声,他们一家都是神塔的忠实信徒,她的孩子在神教院的三年来一直成绩优异心怀良善,绝不会做出任何偏激行为……英诏着实可恨……
四周回归安静,凌轲坐在角落里沉默,神塔和英诏的矛盾已经如日中天,但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弱小且无力,只能用那有限的生命去见证这座城市乃至星球的更迭。
与此同时,消失了整整两天的盛黎出现在了教育院门口。
他身上系着斗篷,黑色的短发被冷汗浸湿,面色苍白而冰冷,他扶着种满蔷薇藤的外墙艰难走着,脑中一遍一遍回忆这两天的经历。
在他看着凌轲跌跌撞撞地跑下楼后,它们找到了他。
它们中间的长者,叫特尔格,那是一团灰色的迷雾,无论是谁盯着着它,精神感知都会遭受入侵。
连同而来的是血蛭和诡眼,他们一左一右像两个护法。特尔格对他下了最后命令,他无言以对,被它们狠狠地殴打,鲜血染脏地板,很快就被血蛭的长舌头舔舐干净。
他沿着深黑的小道缓缓前进,他闻得到凌轲手腕上那独特的毒素气味,他骗了他,他给他注射的抑制剂是一种毒性蛋白,能和上一种毒素融合并产生新的成分,有可能他会死,也有可能会产生奇迹,属于他盛黎的奇迹。
远处那一片白荧荧的月光草很是迷人,他看见了凌轲跪趴在土地上痛哭流涕,再远处,三个英诏军走了过来,其中一个他认识,是英诏政|府一级军官,负责地矿环境监察的卫殊荣,在英诏政|府里地位很高。
他躲在黑暗中双眼发光地盯着他,他看见他把凌轲背了起来,往政府方向走去,他目光渐深,决定好了,就从他入手。
他扮成反叛者潜入政|府,窃听了卫殊荣和凌轲的对话,然而还是被英诏士兵抓住了,幸好他脸上贴了一张假人皮,那些人把他押往看守所,他在里面度过了冰凉的半夜,他发了信号,特尔格把他救了出来,他把计划向它说明,它桀桀笑道,英诏军的堡垒已经有了裂缝。
他回了自己在一级平原外的住处,那是一片山脉底下的茂林,有丰美的野果水源,靠近河滩有一块冲积平原,有几户不怕死的猎人在这里搭建了木屋。
秋季,是鲑鱼溯河洄游产卵的季节,肉质肥美鲜嫩,可他享受不了,身体的病发作了,他倒在床上,一烧不起……
许是祸害遗千年,他没死。
……
盛黎拐进街口的一家服装店,言简意赅,“有男士服装吗?给我拿一套。”
斗篷底下,他全身布料破破烂烂,他……也穷,但,没有凌轲穷。
“对不起先生,城区所有男性服饰都被征用了,你懂的,大动乱,士兵男儿都去参军了。”
盛黎沉默地盯着售货员,对方微微脸红,上下打量他,忽然拍手,“啊,先生,我看你仪表不凡,我们店里有一套服装特别适合你!”
……
盛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无语。
而身边的女人已经尖叫地就差拿出相机拍照了。
实在是……太可爱!!!
奶白色的兔垂耳,灰色毛绒连裤套装,奶白可爱的棉绒鞋,灰色的长尾巴加一个毛球。
这是什么神仙小可爱呜呜呜,加上盛黎那张清秀俊美的脸,活像冬日的雪兔精灵。(哈哈哈hhhhh,作者不是故意毁人设的)
道理他都懂,可是为什么,兔子会有长尾巴?
盛黎蹙眉,捏了两下,又扯了一下,不高兴道,“没有其他衣服了吗?”
“真的抱歉先生,这款是男女皆宜的,而且价格很实惠,您穿得这么合身,我觉得可以给你算便宜点!”
我信了你的鬼话。
盛黎爽快掏出钱包,买了!
——
“夕城空气、土质、水源,都稳定在0.7,但除开夕城,一级平原环境质量很差,城市保护罩吸收过滤层已经濒临极限,我建议在地表磁场呈周期转换那天跟换。”
卫殊荣站在地矿环境资源监测站,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扣响桌面。
还未来得及开口,恩图博士带着一份资料坐到了他旁边的椅子上。
他们所眺望的远方是一片绿植,中间是呈星状分布的环境监测仪器。
“我又对那个叫凌轲的小子的血液和神经系统共振录音做了复检,有异常发现。”
“什么?”卫殊荣呡了一口茶。
“他有可能是隐性变种人。”
卫殊荣垂眸,“他肚子里是真是假?验出来的DNA和夕城哪个人相匹配?”
“有很多干扰项,目前很难说,他体内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唯独HGH几乎为零,这意味着……”
他并没有在生长发育。
卫殊荣点点头,在他第一眼看着凌轲时,就给他一种直觉——他不会是一级平原的优秀基因人种。
——
裴泽和宋成淇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知道课上了一半就被抓出去问话。
来人还是英诏政|府鼎鼎有名的孤寡军官——卫殊荣,据说他曾让数十位少女爱他爱的死去活来,然而人家却眼神都不给一个,寡情到极点,所有女性都咒他今生孤寡。
“我们真的没有见到凌轲。自从大前天,我们去他家玩修魂……”
裴泽膝盖直接一顶宋成淇的屁|股。
宋成淇硬是收住了声,尴尬笑笑,“玩亲子游戏后,就没有再见过他。听说好像是休学了?”
卫殊荣摆摆手,放走两个少年。
走出教育院门口,他点了支烟,薄薄的溟雾下,他看见对街电线杆下站着一只兔子。
不,应该是穿着兔子套装的男人。
不,走近一点看也不算男人,应该是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年纪。
“卫少将,别来无恙。”
盛黎朝走过来的男人歪头一笑,邪气得很,他十分放肆地把他嘴里的烟抢走,深吸一口,扔地上,“想找凌轲对吧,他在我家,我带你去。”
卫殊荣皮笑肉不笑,淡淡道,“他为什么会在你家?”
“哦,”盛黎习惯性把兔子兜帽套上,继续道,“他喜欢我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