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她跟着王上征战的时候,什么没见过,替将士们缝洗伤口,给妇人接生,亲自下地耕种,大肚子的时候还奔赴沙场,救下了我们好多人。”君清晨语气里透着骄傲。
“好厉害啊。”博奚果儿转头看向十一王,小声说:“沐羽哥哥,你有福气了。”
十一王咧嘴笑,一路听方意和他们调侃,对公主的顽皮已知一二,此时心里正发毛,不知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小魔女,好在公主年纪尚幼,他本想着若实在……他还能逃跑!但此时看岳母大人如此强大,他又担心,若逃跑了,会不会被打断腿?
“这是什么”苏语在地上发现了一小撮褐色的绒毛,托在掌心里看。
“应该是什么小兽的。”君墨言看了一眼,低声说。
苏语找方意和要帕子,把这东西包起来。
剥丝抽茧,她一定会把那人揪出来。
“王上,这些怎么办?”方意和指着白骨问。
“带两块回去,其余的,就地掩埋,立个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孤魂,这里青山绿水,也算是好地方,就让它们长眠于此吧。”苏语小声叮嘱。
“是。”方意和留了几人办这事,叫上大家去搜山。
从山上下来,苏语已耗干了力气,马背上有只小笼子,里面关着那窝小狐,是博奚果儿带下山的,那大狐狸被昨晚的白骨给踩死了。
“太可怜了,没有狐妈妈,活不下去。”
博奚果儿怜爱地看着那些小狐,从干粮袋里拿出馒头,揉碎了喂它们。
“你带着吧。”
苏语有气无力地点头,找点事做,博奚果儿也会开心一些。这丫头心善得很,芊娘那样对她,她一点抱怨也没有。
“语儿,你没事吧?”君墨言用手去探她的额头,担忧地问。
“头疼,真是吓到了。”苏语摇头,上了马,靠到他的身前,轻轻合上了眼睛。
“对不起。”君墨言后悔,昨晚应该立刻下山的,也就不会让她受这样的惊吓。莫说她,他自己也惊得魂不附体了。
“这事这么怪,太怪了,这是冲着你我和我来的?还是山中一直闹这些魑魅?”苏语深深吸气,轻声问。
“不知道……”他低低吐气。
苏语了片刻,扑哧轻笑,用手指在他心口上戳,“原来还有你怕的事。”
君墨言苦笑,他确实是怕。不是怕别的,而是而一抬眼时,见到白骨无声无息地把骨爪探向苏语的脖子时的恐惧感,让现在他的心口还像被一双手给死死压制住,无法透气,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渗入到了骨子里。
回到衙门,新任的松狮城知府郑佑安正在门口跪候。
“惜碧山实际是属于云中城的属地,松狮并没有管辖权。前段日子闹邪神,所以惜碧山下的百姓跑得差不多了,微臣正准备发出告示,让百姓们回来。若昨日白骨是魑魅作崇,那百姓们肯定不会回来。”郑佑安紧跟在君墨言身后,小声说。
“让人去打听一下,附近几城可以出现这样的事。”君墨言神色疲惫地说。
“是。”郑佑安立刻安排人下去办事。
“你们几个跟我来。”君墨言看看君清晨,让他们跟进书房。
“我回房去了。”苏语有气无力地挥手,她确实吓得够呛,现在心跳还没缓过来,可怕的一幕还在脑海里不停地晃来晃去。
十一王左右看看,拉着博奚果儿回房间去,后青国的国事,他无权去参与。
君墨言头也不回地进了书房,门一关,他立刻转头看着几位年轻人说:“那是十多年前玄泠国黑魔军的盾牌。”
这些年轻人那时还小,没见过,但都听过那一战的惨烈,黑魔军强大得至今让人谈之色变。
“难道……他们都变成鬼,白骨还能哭泣,真是让人胆战心惊。”苏意和抹着汗,后怕地说道。
“皇后和莫问离确实对这些了解得更多,看看他们会有什么发现。我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君墨言拎笔,在纸上画下盾牌的样子,交给苏意和,“你现在马上去天漠国见白思丞相,把这个给他看。”
“是。”苏意和收好东西,转身就走。
“吴琼,马上调女影卫过来,从今天起,你带十人寸步不离地跟着皇后,只要朕不在,你们不许她离开你们的视线。”君墨言又看向吴琼,严肃地说。
“是。”吴琼十九岁才升任君墨言身边的侍卫,到现在仅两年,还没见过君墨言有如此冷竣的神情。
黑魔军这个词,离他们太遥远,太陌生了。
“松狮城离京城远,据天漠和曾经的玄泫国近,天子势力难免会打些折扣,所以才让宵小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君清晨眉头微拧,小声说。
他是这群年轻人里,唯一一个跟着君墨言他们打过硬仗的人,那时年纪虽小,却已经会帮着跑腿做事了,当年战火烽烟深烙于他的脑海里,也激励着他这些年不断前进。
“人性如此,任你有多大威风,只要隔得远,他们就会心存侥幸,兴风作浪。”君墨言又写了封信,用火印封好,递给吴琼,“马上派人送去大蒙国,交给女王。”
吴琼拿着信下去,书房里静了一会儿,郑佑安小心地说:“王上,之前的案子已经全部整理完毕,只等送到刑部。”
松狮城一事,拖下三十一名地方官,全都得补上来。现在才到了一半,还有一半位置空缺,衙门里的事处于停转的状态。
“清晨,你在这里处理好。”君墨言揉揉眉心,清晨如今是他身边最能精干的年轻人,不仅把汰州建好了,还为他处理了好一些棘手的事。是君家皇族后辈中最出色的一人。
“是,王上放心,臣一定会处理妥当。”君清晨抱拳,关切地说:“王上还是去歇着吧。”君墨言起身,又摁着心口,重重地坐了下去,眼前一阵阵黑,耳中也嗡嗡地响个不停,君清晨几人的声音渐渐模糊,一个字也听不清楚了。
“快扶陛下躺下,去请王后。”君清晨脸色一变,马上让人去请苏语。
君墨言脸色发白,眉头紧皱着,呼吸又急又深,已经失去了知觉。
……
苏语匆匆赶到,见他如此,心立刻悬到了嗓子眼。又喂茶,又抹汗,又掐人中,他始终没醒过来。
苏语真怕是昨晚白骨惹出来的祸端,但若是有毒,为何后来的人都没事呢?
大夫赶过来了,把了脉,又看他身上的旧伤,开了个方出来。苏语听说没大碍,这才微微放心。
君墨言早些年征战辛苦,这些年为后青国又殚精竭虑,身子亏了不少,虽然一直在补,但若太过劳累,还是会引发旧疾。
她让君清晨赶紧亲自去抓药回来,她亲手熬来喂他喝。搬来浴桶,放进药材,让他泡上一会儿,放松紧绷的肌肉。
“你还要逞能熬夜。”苏语给他揉着头,心痛地念叨,“不让你打狐狸,你非打。夜里山风凉,你也不顾忌,就图快活……”
他一直昏睡着,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她念了会儿,长长叹息,搬了张高凳过来,坐到他的脚头,抬起他的脚给他按脚底穴位。抬眼看他,浓睫紧合着,耳下有道不明显的疤,那是当年一箭射来时擦伤的。还有他的腿,他的腰,都有旧伤……
“甭回宫了,我们就这样走了好了。人家当皇帝风流快活,你当皇帝,累得像牛像马。”她眼眶一红,啪啦啦地落起泪来。
“我也想风流快活,你不让而已。”他醒了,听着她哭,坐起来拉她的手。
“又不是那种风流。”苏语皱眉,在他的心口结实的肌肉上拧。
“男人还能有哪种?”他好笑地问。
刚刚昏睡过的头,还裂痛得厉害。
“你这时候还笑什么笑!反正就是以后不许这么累了,让年轻人们去干活,拿着俸禄不做事,是来混饭吃的吗?”苏语快步走过去,抱住了他的肩,哽咽着说:“你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的依靠……你不知道啊?我没和你顽笑……”
“嗯……”他抱住她的身子,轻轻地拍她的背,心里暖暖的,胀胀的。
“我害怕了,真的。”苏语抱紧他的脖子,手臂都在微微地发抖。
“别怕。”君墨言脑袋一偏,在她的脸上轻啄一下,“就是累了,睡会就好了,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好什么好?吓得我们人仰马翻!”苏语又哭了,抡着小拳头在他的肩上捶。
“喂,打疼了……”
“你才不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