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涌动
尤缘2024-08-14 18:385,693

  总长上前一步,进行话题的收尾:“请大家相信我们,我们能够让世界继续稳定下去,我们负责让玉玺稳定,而大家一起担起责任,让局势稳定,为了世界的稳定!”总长高举酒杯。

   

  “为了世界的稳定!”所有人高举酒杯。

   

  “为了不让人们再次经历破碎世界与死亡恐惧之苦!”

   

  “为了不让人们再次经历破碎世界与死亡恐惧之苦。”

   

  “干杯!”

   

  酒会仍在继续,侍者们再次上前服务,舞台中央的小提琴家换成了说书先生。

   

  这是比画师音乐家更为小众的一个群体,他们原本是作家,到了里世界,一切改变都无法存在太久,于是他们将自己的新作从头到尾记在脑子里,然后在公众场合进行说书,说书很快的就变得流行起来,说书人也颇受高层的青睐。

   

  说书人今天说的是他新编的短片小说《高塔的背影》。

   

  讲述的是在一座高塔里,一个半损毁的核弹,它总是不停的进行一分钟的倒计时,一分钟倒计时一结束,核弹爆炸,世界毁灭,于是有一人,为了拯救世界于惶惶不安中,孤身一人前往高塔,坐在核弹旁边,每过三十秒,他就把倒计时调整回到一分钟。

   

  如此反复,日日夜夜,不眠不休,他的周身生出了草,他的手指变得僵硬,他的思想不再清明,他的意识陷落大海,他只记得,每隔三十秒,就要拨正倒计时,不然的话,世界会有危险,世界人民也会有危险。

   

  他是世界的盼望,他不能让世界失望,他又一次拨正倒计时,他的身体慢慢僵化,生命逐渐流逝,意识消散于天地,他看起来一动不动,正如那枚核弹一样。

   

  人们渐渐忘却了这里,这里杂草横生,隐去了通往高塔的入口,世界平稳的进入新的纪元,有新的人带领大家走向光明,幸福的孩子们在塔下玩耍,静耳倾听时,会听见在这座似乎是已经死亡的高塔里,有滴答滴答的倒计时声和每隔三十秒的咔嚓声。

   

  故事讲到最后,大家潸然泪下,说书人抹去眼角并不存在的痕迹,进行收尾:“谨以此书,献给总长大人,是您,背着如山的压力,默默前行,给世界一个光明稳定的未来。”

   

  在全场的掌声中,不少人的表情里似乎有些奇怪,总长的表情其实也有些不自然,但被他强行掩饰了。

   

  说书人鞠躬后转身离开大厅,他最后看见了那个站在总长身旁的矮瘦男人,也感到有些奇怪,那男人是总长的秘书,几天前应总长要求跟他会面,提前聊了聊准备好的这个故事。

   

  秘书听完后,添加了一小部分,在故事的最后有人带领着大家走向光明,而主角默默的在无人问津的高塔里与核弹做着斗争。

   

  说书人说这样我感觉不妥,像是主角的功劳被别人抢走。

   

  秘书说,小说重要的是要有悲情色彩,这样听起来是不是更加的悲情,主角的形象是不是更加的深入人心?

   

  说书人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今天就按照改版后的小说讲述了。

   

  讲完之后,他能够感受得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对,他不知道什么地方不对,只当自己没有入戏,没能哭出来,于是灰头灰脸的离场了。

   

  宴会依然继续着,规划师找到每每年度宴会就缩在角落里的沈聪文,沈聪文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靠窗的一角,窗帘半开着,此时正直下午一点,外面的雨又开始大了起来。

   

  “每天都是这样,早晨和晚上飘着小雨,中午和深夜雨便稍微大些。”规划师叫来侍者,也搬了把椅子坐下。

   

  “是啊,若不是歌颂太阳的诗、绘出太阳的画数不胜数,我真要以为太阳只是心中的幻觉了。”

   

  沈聪文朝着规划师躬身示意,随后再度无聊的看着窗外,他不喜欢聚会,也不喜欢政治,他只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他一概不理。

   

  他在下级眼里是个狠角色,工作狂,不允许任何人出任何的乱子,可在工作之外,他像是对所有事情都失去了兴趣,大多数时间都是蜗居在家里,不与人交流,他毕竟是控制局的局长,一年一度的聚会,他必须得到场。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不回去喝点酒吗?”

   

  “一个人也可以喝酒的。”

   

  沈聪文向来是一个人,从未有人见过他与别人关系亲近,无论男女。总长对这点尤其满意,一个安心工作的员工,是老板最喜欢不过的了。

   

  所以每次聚会,总长总是亲自找到他,不多,问候两句,两句之后就走,留下他一个人清静,这次聚会总长到现在都还没来,规划师倒是先来了。

   

  “一个人喝酒,总还是有些寂寞的。”

   

  “习惯了,一个人无牵无挂,无诉无求,挺好的,我就好好的稳定玉玺,等到外界我那真实的身体彻底死去,这辈子也就完了。”

   

  沈聪文长得其实很凶,锐利的双眼和鹰钩鼻极具侵略性,但现在的他就像是填饱肚子后缩着翅膀午睡的鹰,没一点欲望。

   

  “这样的人生不觉得很无趣吗?有没有想过改变改变?”

   

  沈聪文第一次把视线移到了规划师的脸上,他记得上次电话里规划师那莫名其妙的话,你在一个地方耗费了十五年,吃力不讨好的十五年,你还有几个十五年?这是在提醒,也是在告知,提醒他该有所改变了,告知他改变的时间差不多要到了。

   

  现在就到了改变的时候,沈聪文颓废的笑了笑,他这样无趣的人,连政治都不愿意关心,又有什么理由非做出改变不可呢?

   

  “你知道的,我没什么心思,我专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一切都与我无关。”

   

  沈聪文又把视线移到了窗外,在若隐若现的远方,有一些老旧的小区,玉玺每天从那里出发,来到这座大厦,十五年,从未走到上行的电梯里,可见沈聪文的工作能力还是很高的。

   

  “你知道的,我不想惹麻烦,不想惹麻烦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看不见麻烦,所以请你放心。”

   

  规划师笑了笑,他站起身,却没有离开,他朝着窗前靠近一步,落地窗印出他骷髅般的脸,雨水打在那脸上,显得面目扭曲。

   

  “前段时间,也就是我们通话的上一天,我听手下讲了一个故事,有关鹊桥相会的故事。

   

  故事很浪漫,发生在两颗星球上,两颗星球都遭遇着动乱,人心惶惶,一颗星球上住着一个男人,另一颗星球上住着一个女人,他们都很低调,低调到过分,他们守住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后,便对外界的一切都不做反应,他们总是一个人,无亲无故,孑然一身,像是将七情六欲封藏内心的和尚。

   

  不过人生在世,又能有谁是真正的了无挂念的呢?

   

  事实上,他们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他们两人就是彼此的牵挂,他们在机缘巧合下发现了一条隐秘的鹊桥,鹊桥的这头连着女人的房间,鹊桥的那头连着男人的房间,他们每晚都在鹊桥相会,偷摸摸的。”

   

  规划师将酒水一饮而尽转身要走。却被沈聪文一把拉住,力气之大感觉就快掰断了规划师的手腕。

   

  “说清楚点?”

   

  规划师俯下身,凑到沈聪文的耳边:“还记得我刚刚的演讲吗?生活需要调剂,永远处于工作状态的人,就像是越绷越紧的皮条,总有一天,皮条会被扯断。

   

  我观察过你,你这根皮条松紧有度,所以我让手下去跟踪你,好长时间以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你竟然比玉玺还要像个碳基机器人。

   

  这让我感到奇怪,不喜欢喝酒,不喜欢女人,不喜欢收藏、不喜欢政治、不喜欢表演也不喜欢虐待,从莎士比亚的诗歌到斗兽场里的赌局,你统统不喜欢。

   

  或许到这里,别人就会绝望,不过这反倒引起了我的兴趣,于是我派人溜进你在高档公寓的顶楼房间,发现平淡的快跟我的房间有的一拼,于是我的好奇更重了,我以整个公寓为半径,进行了每个出入人员记录,依旧一无所获。

   

  我又对整座公寓进行了地毯式搜索,还是一无所获,就在我都快要放弃的时候,转机出现了,我在一个房间里,一个女性的房间里,看见了一把电动螺丝起,那把起子之后消失了,说明并非房间里原有的物品,最为重要的是,之前在你的房间里也看见了电动螺丝起,我找来公寓管家,管家说螺丝起都被放在楼梯的工具箱内,一般也没人用得到。

   

  于是我让手下悄悄蹲守,发现每晚你们两人中必然有一个会拿走它。你们的房间背靠背,你们竟然每晚通过通风管,进入彼此的房间。

   

  多么荒谬却小心谨慎的美好爱情,为了不让对方受限,给对方打造了一个几乎可以超脱物外的人设,而在这人设之下,却隐藏着红尘之心。

   

  沈聪文,我无意打扰你们,只是你应该明白,身处乱局之中,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置身事外,乱局一旦开启,置身事外的唯一下场就是被踢出局,而从局里被踢出去的人,一般都很惨。

   

  坦白说我这边已经在启动计划了,我的人比你想象的还要多,现在我完全了解了你,却更喜欢你了,我向你保证,等我摘取玉玺佩戴之时,我不会跟任何人聊起那个女人,你们一切照旧。”

   

  “可我能帮你做什么?我只能稳定玉玺,我已经做到了我的极限。”

   

  沈聪文想要大吼,又怕被人听见,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压不住声音里的怒火。

   

  “不不不,你能做的有很多,你是碳基机器人计划的实际操作者,也是这个计划十五年来的守护者,只要世人明确了你的身份,他们就会对你敬之有加,我需要的是,你在合适的时间,向世人印证我的地位。”

   

  规划师拍了拍沈聪文的肩膀,继续说:“你应该是了解我的,我只做有把握的事情,而且我的棋子很多,其中不乏全心全意忠诚于我的,即使我倒了,该算的账,也会有其他人来算。

   

  我这次出的风头太大,总长应该要打压我,高晓师傅也已经被打压的很惨,那么有关于玉玺的,就剩你了,准备准备,等总长带着你露个脸,你要让世人看见你,然后在合适的时机帮助我。

   

  玉玺只是一枚玉玺,世人以为玉玺佩戴在总长身上,所以权力中心自然的倒向总长,当世人确定玉玺其实佩戴在我的身上,总长也就只是一个名字而已了。”

   

  这时,沈聪文的电话响了,规划师示意他接听,然后自己招呼着侍者,把椅子搬走了,沈聪文望着窗外的雨,雨下的更大了,他接起手机,几秒钟后,他说:“知道了,先这样,不要声张,这件事等我回去后再处理。”

   

  快要散场的时候,总长果然找了沈聪文,并且向着大家介绍这位十五年如一的工作者,人们为他举杯,在最后的酒杯碰撞声中,宾客散场。

   

  回半小时前,中午十二点二十,玉玺前往洗手间,循着记忆的路线,他来到第三个小便池,解开了裤袋。

   

  隔壁突然传来细微的聊天声,洗手间的隔间里有人,并且还是两个。

   

  其中一个声音说:“我们总是这样,一辈子就被玉玺困住了。”

   

  另一个声音说:“那有什么办法,现如今的状态已经很不错了。”

   

  第一个声音又说:“你说玉玺这么长时间以来就没感到有什么不对吗?”

   

  另一个声音说:“就算他感到了什么不对,也会自我欺骗说什么人人都该在自己位置上,什么都别想,更何况还有他的师父在呢,如果这时候真的有人想要告诉玉玺真相,玉玺还是不会去听的,他只会告诉他的师父。”

   

  “那他永远都得知不了真相了。”

   

  “这样也挺好,就随他吧。”

   

  声音沉默下去,玉玺满心的疑惑,他的脑袋又开始变得混乱,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他伸出手,尝试着打开一扇隔间,找里面的人问个清楚,面对未知的恐惧却死死的束缚住了他的手臂,黑色的闪电再次浮现,他使劲的揉了揉眼睛,他用尽全力,终于碰到了隔间门板。

   

  这时,两扇隔间门同时打开了,两个人匆忙忙的走了出去,连看都没看玉玺一眼。玉玺因为太过紧张与恐惧,连他们其实没有上次所都没有发现。玉玺在洗手间里呆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他的脑袋嗡嗡胀痛,他什么也不知道。

   

  孙闻把玉玺喊回来的时候,她的心在砰砰乱跳,那天那个侍者的邀请,加上近期接二连三的事情出现,她知道,长达十五年后,“稳定”终于走向了它自己的衰变期,动荡就要开始。

   

  世界将陷入新一轮的混乱,她牵着玉玺的手往回走,心里五味杂陈,她看着玉玺的脸,想要问他:“如今,我该怎么办?”

   

  她似乎被卷入了政局的漩涡,一旦被卷进去,就难以脱身了,更何况,她还有着不可取代性的位置。

   

  现如今,她也变得进退两难,她看着玉玺的脸,这是她仰望多年的脸,现如今变得呆板木讷,全然没有脑科学与计算机科学双博士学位的风范。

   

  她看着正闭眼午睡的玉玺,玉玺一头短发,眉毛很浓,长的清秀,这样一个人,再加上他恐怖的科学天赋,即使他从不在公众场合露面,也会有一批忠诚的粉丝仰望着他。

   

  这是一天中孙闻唯一能正大光明看着玉玺的时候,她知道玉玺真的睡着了,她把玉玺安抚,就像是给机器人重新输入指令,这条指令让他重回原来的轨道,现在,他该午休了,所以他躺在靠椅上,闭着眼,带着舒服的表情进入了梦香。

   

  他会做梦吗?

   

  孙闻不知道,他们本就身处梦幻之中,孙闻进来后的梦就变得很少了,而玉玺,玉玺承载了这世界的一半,或许大量的连接,已经让他无法在这个世界里感受到梦香了。这样看来,玉玺真的变成了一个僵硬的机器人,每天自以为的活着,殊不知十五年来从未活过。

   

  剥夺思想、剥夺自由、剥夺灵魂,这是一场酷刑,一场从古至今最为终极的酷刑。

   

  这场酷刑从古至今一直存在着,在外面世界的各个角落,隐晦的存在着。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你不说、不看、不听、不想,身边还有其他小伙伴跟你一样,你就觉得这样没有什么不正常。

   

  你的人生不过是与你有关的那个小圈子中的几个人,只要几个人跟你统一,你就觉得世界跟你统一,现如今玉玺也觉得世界跟他自己统一,可其他的人不这样觉得,像是所有人一起为他编织了一幅皇帝的新衣。

   

  玉玺穿的开心,其他人看的开心,唯独自己,孙闻想,唯独自己是伤心者。

   

  她想把皇帝拉回去,想要再次告知皇帝真相,可皇帝发了疯,民众好不容易才制止皇帝继续发疯,她告知了真相,皇帝了解了真相,会不会再次发疯?

   

  毕竟皇帝对世人已无怜悯之心。

   

  在多少个日夜里,孙闻辗转难眠,她透过窗户呆呆的望着外面的天空,天空是阴暗灰沉的,像是里世界里所有人心中的怨念积攒、盘旋、汇聚,堵死了可以点亮人内心的星光。

   

  多少个日夜,多少个孙闻,有多少人躺在一成不变的床上,听着远处隐隐的吵杂,呆呆的望着一成不变的天空,天空飘下雨丝,天空落下小雨,雨稍微的变大,沙沙声弥漫,盖住了远方或是自甘堕落或是沉醉其中的混乱曲调。

   

  他们躺在床上,侧着头,眼中的焦距丢失,心里浮现出长久到宛如上一世人生的悲欢,那是世界之外的世界,那里才是真实的世界。

   

  孙闻记得,小时候,每次睡不着,姐姐总是带他们溜出福利院,从一侧的小窗里翻出来,沿着被偷偷踩出来的泥路。

   

  他们会来到一个空旷的大院子,院子的中央有一口枯井,井下堆着些纸团,纸团里藏满了他们每天的小秘密,秘密中带着他们对于人生的展望。

   

  他们会在枯井旁围成一圈坐下,背靠着井,抬着头,眨巴着眼睛望着繁星点点的天空,那时候的天空很亮,每一颗星星都光彩夺目,他们的眼睛里也光彩夺目,姐姐会伸出手,姐姐的手指已经变得纤细修长,指尖处像是汇聚了星月,如玉石般温润光洁。

   

  姐姐会指着天上每一颗的星星,跟他们说一个又一个有关于星星的感人故事,那时候天空很广,他们的未来都有无限可能。

   

  孙闻保留了这个习惯,不过如今,每每抬头仰望天空的时候,看见的总是密布的阴云。孙闻望着熟睡中的玉玺,眼底闪着泪晶,我该怎么办,姐姐,我该怎么办?

  

继续阅读:百态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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