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少年入梦来
陶家明明2024-07-31 12:073,508

稠稠密密的钝痛感在额头上面蔓延开。

接着那钝痛变成了刺痛,尖锐的很,被针戳着似的,一下又一下。

再接着,就有温热的液体从那痛处流出来,顺着沈雪见的额角往下流,一路流到嘴巴那里。

口腔里面涌进来一股血腥味。

沈雪见抬手一摸,毫不意外地摸到了一手鲜红。

她瞪大眼睛,惶恐中又带着委屈地望向龙椅上面坐着的皇帝。

“臣女不知做错了什么,惹得皇上如此震怒,还请皇上明示,臣女一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这番话早在进宫的路上,她就已经组织好顺序了,所以这会儿她张口就来,说得十分顺溜。

就是额头上的血一直往下流, 还老往她嘴里面钻,她都被迫喝了好几口自己的血了。

……皇帝下手可真狠。

沈雪见望着脚下碎裂的茶盅,心中嘟囔。

如果此时给她一面镜子,让她看清楚自己额头上面那个翻卷起来的伤口,她应该就不只是嘟囔那么简单了。

那样深的一个伤口,以后就算愈合了也会落下伤疤,伤疤又在脸上,是会毁容的。

对于女子来说,毁容的可怕程度,应该丝毫不亚于死亡吧。

望着额头上面血流不止的沈雪见,皇帝心中隐隐有些懊悔了,他刚才随手抓起一个东西就砸过去了,也没细看那是什么东西……

桌案上那么多东西他不抓,他怎么偏偏就抓了一个茶盅呢?

伺候茶水的人怎么回事,茶水喝完了,就不知道将茶盅收一收吗?

一个二个的,就没有一个让他省心的!

皇帝脑海中回响起南荣郡的话,又回响起南荣郡对那封书信的分析,再看看顶着一脸血满眼都透着委屈的少女,他心中的懊悔又浓烈了几分。

可他是皇帝,皇帝是不可能低头承认错误的。

“依老臣之见,皇上不如明日将那孩子传召入宫,先听听她的解释,再做定夺不迟。”

皇帝拿起桌案上那翻快要被他翻烂了的书信,朝沈雪见的脸上扔过去。

“犯了什么错?哼,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轻飘飘的一页纸,皇帝手头上的投掷功夫又不怎么样,没飞出半丈远,就醉酒老汉似的,摇摇晃晃地坠落了。

皇帝:“……”

老人家的脸色黑了一个色号,目光阴沉地望着沈雪见,沈雪见心中直犯嘀咕,心说您自己功夫不到家,怪我咯?

可架不住那是皇帝啊,九五之尊。

沈雪见很有眼力劲儿的爬起来,跑过去将东西捡起来,再折回到原来的位置老老实实跪好,然后才开始看纸上写的内容。

皇帝的黑脸好看了几分。

沈雪见全当没看见,好奇地读着纸张上的字迹,读了没几句,她犹自小声嘀咕道:“这不是大哥写给我的回信吗……”

嘀咕完继续往下读。

她兄长的回信言简意赅,本来就没几个字,沈雪见很快就读完了全部内容,抬头望向皇帝,不解道:

“这是我大哥写给我的家信啊,我记得我当时看完后,随手就塞在枕头下面了,怎么会在皇上您这里啊?”

她眨巴着一双清亮的黑眼睛,目光古怪地盯着皇帝看,除了好奇不解之外,似乎还透出了一股惊讶:

——皇上!您怎么偷看我的信啊! 没想到您是这样的皇上!

皇帝险些要脱口说这信不是他偷的,是太后昨夜送过来的。

好在话到嘴边时及时警醒过来。

他哼了一声,没好气地对沈雪见说:“信是如何到朕手里面的,你无需知道,你只需解释解释信上的内容即可。”

“哦,好吧。”沈雪见哦了声,看起来很不服气,却又没办法,颇有种小孩子面对大孩子的欺负,因为自己年纪小打不过,只能暗戳戳咬牙的劲儿。

皇帝看得又好气又好笑,索性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不过他一直紧蹙的眉头却舒展开了几分,身上的气压也明显没那么低沉压抑了。

沈雪见偷偷观察着他面色上的变化,见自己的努力有了效果,她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涌上来一股疲惫感。

太累了。

比打大仗还累。

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讨好长辈的活儿,根本就不适合她。

没错,刚才,她没把皇帝当皇帝看,而是将皇帝当成一个晚年失去爱子的可怜老人。

这个可怜老人从辈分上来算,还是她夫君的嫡亲大伯。

也是她的长辈。

收起心中的思绪,沈雪见跪好,老老实实地听命行事。

她解释道:“大约两个多月前,我给兄长们写了封信,告诉他们今年可能会出现倒春寒的情况,让他们多准备些御寒的物资,免得边关的将士们到时候受冻。”

“兄长的回信前天才刚送过来,说是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御寒物资,随时可以迎接寒潮的袭击,让我不必担心……”

拢共就那么几行字,沈雪见很快就解释完了。

末了,她看向眼睛微眯,神情明显带着探究意味望着她的皇帝,狐疑地问道:“皇上急召臣女入宫觐见,又生这样大的气,莫非就是因为这封信?”

一副感觉很不可置信的样子。

接着不等皇帝回答,她又低下头去,将手中的信反复又看了几遍,仿佛在确认什么,确认好了,她眼中的疑惑不减,反而更多。

“臣女愚钝,实在看不出大哥写给我的这封信上,有什么不对之处,要不……皇上您提示臣女一句?”

她望着龙椅上面端庄着的人,清亮的黑眸子一闪一闪的,里面装满了不解的茫然。

很真实。

一点儿都不像是装的。

况且还有老国师的那一番预言在先。

皇帝心中的猜疑又少了几分。

但还没有完全消除。

他没有像沈雪见说的那样提示她几句,而是挑出她刚才的解释,进行更深一层次的挖掘。

“你方才说,不日将有寒潮来袭,你写信提醒你的兄长们多准备一些御寒物资……你是怎么知道不日将有寒潮来袭的?”

这反应在沈雪见的预料之中,她本也没指望着皇帝当真会提醒她什么。

而皇帝这番更深一层次的挖掘,也正是她所需求的。

老皇帝的疑心病太重了,心中一旦种下猜疑的种子,就不可能再轻易地连|根拔|出。

所以她刚才的那番解释中,着重强调了寒潮袭击。

她这次学聪明了,没再用什么天降异象灾难大祸之类的字眼来刺激老皇帝。

“怎么不说话?”

上方传来皇帝的质问声。

沈雪见忙收回思绪,她看向龙椅上坐着的人,脸上露出不安,小声道:“臣……臣女不敢说。”

“朕让你说你就说,有什么不敢说的?”

“那,皇上能先恕臣女无罪吗?”

“……”

还没人敢跟他讨件还价。

皇帝皱眉,明显有些不悦,可看看沈雪见额头上面那个有些狰狞的伤口,想着这个伤口是他砸出来的,他到底还是挥手道:“朕恕你无罪,快说。”

说完了赶紧下去把伤口处理一下。

沈国公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看见闺女被他砸破相了,那老小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跟他闹呢。

谢遇那小子怕是也要找他要说法。

还有这丫头的那五个兄长。

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太后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好好的,偷看人家兄妹的往来书信做什么?她自己偷看也就算了,还要拉上他一起看……

想着后续要收拾的烂摊子,皇帝头疼地摁了下额角,暗暗在心中埋怨太后给他找麻烦。

他也不想想,他自己要是不多疑,麻烦又怎么会找上他。

“是,臣女遵命!”沈雪见才不管皇帝如何头疼,得到赦免后,她忙解释道,“说起来,臣女之所以说不日将有寒潮袭击,都是因为臣女做了一场梦。”

前世今生的说法太骇人听闻了,听起来像妖魔鬼怪附身。

梦就不一样了。

毕竟每一个人都会做梦。

区别在于梦的内容,至于梦做的太离奇……都说了那是梦,人力还能控制梦境不成?

沈雪见迎着皇帝狐疑的目光盯视,缓声开口说起了自己做的那场梦。

“去年冬至那日,臣女做了一场梦,梦里,有一位戴着面具,拎着兔子花灯的少年走进了臣女的梦里。”

沈雪见说完,不动声色地观察皇帝的反应。

太子就是去年冬至那日薨逝的。

咽气的最后一刻,太子脸上戴着面具,手里拎着兔子花灯,准备溜出宫去看看外面的花灯秀。

可惜,长年被病痛折磨的少年,身体早就被掏空了,就像深秋里面顶着坚硬外壳的老丝瓜,外表看似完好无损,其实内里面早已是千疮百孔。

那位尊贵而又可怜的少年,没等踏出自己的寝宫,就倒在了地上。

只不过这些都是皇室秘闻,外人不得知。

沈雪见会知道这些隐秘,是因为她是重生回来的人。

但是对于不知道她秘密的皇帝而言,她会知道这些,就实在有些诡异了。

果然,皇帝的面色霎时间就变了,他手背上面青筋鼓起,身子也不自觉地往前倾,两只眼睛如火炬一样盯着沈雪见:“继续往下说,别停!”

沈雪见就继续往下说。

“那少年对臣女说了寒潮的事情。”

“臣女原本没当回事的,就只当那是一场荒诞的梦,因为臣女以前也经常做这种乱七八糟的梦。”

“可谁知,第二天夜里,那少年又走进了臣女的梦中,说的还是同样一番话。”

“然后是第三天,第四天……连着七天,臣女都做了同样的梦,尤其是第七天的时候,那少年说他要走了,以后再也不能走入臣女的梦中,他就给臣女看了一副画。”

人死后的第七天,有一个回魂夜,回魂夜一过,亡灵就要踏上奈何桥,开始自己下一轮的人生。

沈雪见不着痕迹地向皇帝暗示,那个戴着面具提着花灯的少年,正是他最疼爱的儿子。

上一世那场雪灾带来的后果太惨烈了,惨烈到不但死伤无数,还差一点让本朝灭国,所以他们必须要大张旗鼓,做好足够的应对措施。

而这样大张旗鼓的动作,难免会引起朝局动荡。

尤其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太子薨逝,皇帝年迈没有继承人,那些个觊觎天下河山的心怀叵测者,难保不会以此为由头,说什么皇帝无德,天降大灾之类的话来蛊惑人心,然后他们再趁机扯旗造|反。

只一个南荣国师的份量不够重,还得加上一个太子,方能让皇帝冒这个大险。

继续阅读:第一百六十二章 沈雪见,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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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嫡女宠冠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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