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都嫁给我这么多年了，儿女都给我生了一大串，却还是没学到我身上的半点优点。”
沈国公不客气地嘲讽杨氏。
也不知道是嫌杨氏大张着嘴巴的样子不好看，还是担心她早上没吃饭，怕她饿着，沈国公挑了一块卖相最好，看起来更好吃的糕点，塞进了杨氏的嘴巴里。
杨氏：“……”
她没被突然塞进来的糕点噎死，却险些被沈国公的话噎死。
优点？
哼，他有个屁的优点！
当然，如果吃饭打嗝睡觉磨牙七天不愿意洗一澡也能称之为优点的话，那就当她什么也没说。
杨氏只咬了一口糕点，剩下的全扯出来砸沈国公身上去。
“你少跟老娘我这里卖关子，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杨氏这会儿也想明白了，自家这个糙老爷们虽然糙了点儿，但绝对不是那种不靠谱的男人，如今他能这般老神在在地吃着早点喝着小酒，还能云淡风轻地说出“早就知道了”的话，可见他确实是早就知道了的。
而且一切还都尽在掌握中。
不然他不能这般淡定。
“是不是又有哪个吃饱了撑的酸儒参奏你了？”杨氏自己猜测着问。
沈国公是武将，行事做风又不怎么喜欢收敛，那些个满脑子都是条条框框的文臣，难免不对他有意见，时不时的就要挑点毛病出来参上一参。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
所以杨氏才会这样想，并且越想她越觉得有可能。
“一群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书呆子，就知道鸡蛋里面挑骨头！”
“别让我知道是谁，不然的话，老娘非拧断他脖子不可！”
杨氏撸着袖子咬牙放狠话。
沈国公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调侃道：“只怕真到那时候，你又不舍得了呢。”
“哈！老娘会不舍得……”杨氏忽然顿住，她直勾勾地盯着沈国公，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他衣襟，“是不是修远他们出事了？不是？那就是雪见……”
能让她舍不得的，就只有她的儿女们。
想到女儿有可能出事了，杨氏顿时着急起来，直接就揪着沈国公的衣襟将他从凳子上面拎了起来。
“你倒是说话啊！装什么哑巴！现在不是你装哑巴的时候！”
这天底下，能这样揪着沈国公的衣襟朝他大喊大叫的，也就只有杨氏一人了。
眼见杨氏是真的着急了，眼睛里面都冒出凶光来了，沈国公这才没再逗她，将情况捡着能说的说给她听。
杨氏松了口气，松开他不满道：“感情你们都知道，就将我一人蒙在鼓里呢……等等！”
似是想到什么，杨氏的神情忽然又紧张起来，再次揪住沈国公的衣襟：“那可是谋反的大罪啊，你就放心让女儿一个人进宫！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又一次被揪住衣襟的沈国公：“……”
他叹息，无奈地说道：“放心吧，女儿不会有事的，女婿都安排好了，再说了，不是还有老国师嘛，老国师会护着咱女儿的。”
“老国师？”杨氏喃喃，想起老国师是谁，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惊道，“南……”
她才说了一个“南”字，嘴巴就被沈国公捂住了。
沈国公捂住她嘴巴，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嘘——！我的姑奶奶，你乱叫什么啊，外面还有东厂的人盯着呢！”
那些可都是皇帝的耳目和眼睛！
要是让皇帝知道南荣国师和女儿女婿早就有交情，那就真的要命了！
沈国公一个糙老爷们，急得都用上夹子音了。
杨氏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闯下大祸，害了女儿女婿，她吓得脸都白了，忙用力咬住嘴巴，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 ，表示自己知道错了。
沈国公这才敢松开手，继续用夹子音跟杨氏说话：“这就是我们要瞒着你的原因，你这大嘴巴急性子……唉，算了算了，不说这事了，总之你记住，女儿不会有事就对了。”
另一处，一座比凌王府规格小上许多的宅院。
这是胧月郡主的府邸。
女子和离，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导致的和离， 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从凌王府搬出来后，胧月郡主不想回到娘家面对那些白眼和数落，索性就带着儿子住进了她自己的府邸。
此时，她盯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不停地在屋内来回踱步，还时不时地朝外面张望一眼。
谢临川被她晃得头晕，忍着不耐烦，说道：“母亲，您再这样晃来晃去的走个不停，儿子就是不疼晕，也要被您晃晕死了。 ”
“啊？对对对，不能晃，我忘了你身上还有伤呢……娘这就坐下来啊。”
胧月郡主不敢晃了，她忙坐下去，坐了一会儿又开始探头朝外面张望，满眼都是焦灼之色。
谢临川眉心的纹路又深了几分。
他灌口凉茶压住心中的躁郁。
“算算时辰，凌王世子妃应该现在才刚被传召进宫，就算她一进宫，皇上立马就给她定罪，消息至少也要等到两个时辰后才能传出来，您现在大可不必一直往外瞧个没完没了的。”
胧月郡主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耐烦，但却想当然地以为他这是伤口疼得原因导致的，并没有去想谢临川的这份不耐烦，是不是针对她。
她点头说道：“也对也对，那小贱人的爹毕竟是沈国公，投鼠忌器，皇上要治她的罪，确实要谨慎些的……川儿，那封书信，真的能让皇上治她一个谋反罪吗？”
谢临川冷笑：“放心吧，她那封书信上面透露出来的谋反意图十分明显，皇上现在又疑心病重得很，她逃不掉的。”
“那就好，那就好！”胧月郡主一叠声地说道，又拍着胸口一脸庆幸的说，“幸亏我们昨天就连凌王府撇清干系了，不然的话，就要被那小贱人连累死了。”
末了，她又说道：“昨天那人将信塞给我后转身就跑了，头脸也蒙得严严实实，我都没能看清那人长什么模样。”
谢临川说道：“管他送信的人是谁，这些都是小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信上面的内容。”
他抬手抚上自己肩膀处的伤口，嘴角勾起一抹森寒的冷笑。
“凌王这样对待我们母子二人，或许送信的那人当时就在围观的人群中，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为我们打抱不平，所以就悄悄给我们送来了那样一份书信。”
胧月郡主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对，是这样的没错！给我们送信的那人，肯定是凌王府的人，不然的话，他也没机会偷到那小贱人的兄长写给她的信啊……”
昨天凌王欺辱他们母子二人时，那么多人看着呢。
就像儿子说的那样，送信的那人一定是看不惯凌王的所作所为，所以才为他们送来一个报仇的好机会。
胧月郡主大笑道：“哈哈哈，娘说什么来着，娘就说好人有好报吧，川儿你看，好报这不就来找我们了嘛！”
好人？
呵！
谢临川眼中泛起嘲讽之色，犹自笑着摇了摇头。
他娘是不是好人，他不予置评。
但是他知道，他自己可不是什么好人。
做好人是不长命的。
他只想做个长命的君王。
让人送上早饭，谢临川一边享受着美食，一边耐心地等着好消息传来。
……
皇宫内，正如那传话的小公公所言，皇帝果然正等着沈雪见。
白发人送黑发人，那股悲伤浪潮还在。
久无音讯的老国师忽然现身，一来就跟他说，天生异象，不日将有大灾降临。
这还不算完，他的左膀右臂居然生了谋反之心，还拉上了他最中意的新任储君人选！
坏消息接连而至，每一个消息砸过来，对于皇帝来说都是一场暴击。
年过花甲的老人坐在龙椅上面，尽管他努力挺直着腰身，可那分外刺眼的白发，高高耸起的颧骨，还有那格外肥硕的眼袋，以及藏也藏不住的疲惫，都让他单薄的像一片枯叶，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吹散。
外面又是雨又是风，天气冷的厉害，宫人们昨夜又连夜将地龙重新烧起来了，将整个宫殿烧的暖意融融的，可望着龙椅上的老人家，沈雪见的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悲凉感。
平心而论，皇帝真的是个好皇帝。
可好皇帝却没能有一个好下场，上一世，他是睁着眼睛走的。
民间管这叫死不瞑目。
……生死不能抗拒，但愿这一世，老人家能闭上眼睛走。
沈雪见心中默默叹息一声，上前，跪下，行礼。
前方忽然响起破风声。
有什么东西朝她砸过来了。
听声音，重量应该不是很大。
沈雪见心中做着估算，行礼的动作不见停，仿佛不知道有危险正在逼近。
皇帝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总得给他老人家一个宣泄的机会，不然是会憋坏掉的。
所以她决定硬扛。
直到额头上面传来一阵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