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世子,您……”
怎么还干起了明抢的事情呢。
沈雪见欲言又止,眉头也紧紧的蹙起,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但却并没有将那张单据从谢怀希手里面夺回来。
夺什么夺啊。
她刚才就是故意慢了半拍的。
不然的话,谢怀希的手能伸到她前面去?
单据被折叠成了四四方方的方块,展开却是老大一张。
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行书小楷。
谢怀希稳住心神细看。
青石巷柳三旺,木炭一百斤。
六里铺张满贯,木炭一百斤。
淮扬巷朱茂才,木炭一百斤……
全是这样的记录。
每一条记录后面,都跟着一个相应的签名。
有的人大概不会写字,没签名,但也在后面按了一个鲜红的手指印。
偌大的一张宣纸上面黑红交错,刺得谢怀希眼睛疼。
他用力咬住舌尖,用刺痛稳住紊乱的呼吸,然后再将目光迅速下移,直奔最后一行去。
最后一行是统计。
统计一共有多少户人家收到了木炭,总量是多少斤,以及这些木炭的总价是多少。
总价不多不少,刚好是他定金收据上面的数字。
也就是说, 他们昨天交的定金,全部拿去买木炭了。
然后买来的木炭,又全部发到了老百姓的手中去。
……难怪那女人说那银子她没要!
谢怀希的心骤然沉到了谷底。
他猛地抬眸看向沈雪见。
后者冲他伸出手。
意思:看完了吧?看完了就把东西还给我。
谢怀希:“……”
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就在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咚咚咚”地朝这边跑过来。
一边跑,嘴里面还大声叫着“爹”。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男人。
那男人虽然穿着整齐,但身上的棉衣却是补丁摞补丁。
尤其是他脚上面穿的那双麻布鞋,右脚的大拇指指头都顶出来了。
一看就是家境艰难的那种。
那人径直走出人群,走向朝他奔跑过来的半大小孩,在那小孩子因为紧急刹车没刹住,即将要摔了大马趴的紧要关头,一把将那小孩架着胳膊架住。
“这么冷的天,你跑出来干什么?不是让你待在家里吗?冻出个好歹来,哪有钱给你钱给你请大夫!”
男人开口呵斥,很生气的样子。
被呵斥的小孩儿却咧开嘴“嘿嘿”笑。
“爹,刚才有人给咱家送木炭了!装满了这么大一个麻袋!”
那小孩儿轮圆两条膀子,划拉出一个大大的弧形,用来形容那麻袋有多大。
他爹惊讶地“啊”了一声:“木炭?谁送的?”
小孩儿吸溜了下被寒风吹出来的鼻涕虫,大声答道:“说是朝廷送的!”
说完就又裂开嘴嘿嘿笑,别提多高兴了。
男人也咧开嘴笑,笑的声音又响又亮。
雪中送炭的好事情,谁不高兴啊。
就在这时,又一个高亢的声音响起:“张满贯!张满惯!赶紧回家烤火,朝廷给咱家送木炭啦!”
……
类似的声音一响起来就停不下去了,越来越多的人家中收到了朝廷送来的木炭。
家中收到木炭的人高兴的眉开眼笑。
“朝廷对咱们可真好!”
“是啊是啊,知道咱们天冷不好熬,就给咱们送火取暖!”
……
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
现场一片欢欣鼓舞。
谢怀希的一颗心在这此起彼伏的声音中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直接沉到了谷底。
张满贯,朱茂才……这些人的名字,都在他手中的这张送货单据上面。
而这张单据,是送过来给凌王世子妃过目的。
也就是说,木炭是凌王世子妃买下来送过去的,但是打的却是朝廷的名义。
这个名义一打出去,他想抓着对方贩卖赈灾物资谋私利这一条做文章的计划,就彻底被堵死了。
而与民众这边。
现在大家还不知道真相,以为那木炭真就是朝廷送给他们的,所以都在夸赞朝廷。
等大家知道真相后,能不连带着将凌王世子妃也一并夸赞一番吗!
甚至还会夸得更狠。
人家做了好事,留的却是朝廷的名,这是典型的做好事不留名啊!
朝廷那边给名,百姓这边给利,两边都不得罪,都讨好了,人家这才叫计划的天衣无缝!
谢怀希一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上再次出现裂纹,手和身子都在抖。
“嗤啦”声响起时,沈雪见的声音也跟着响起:“睿王世子这是做什么?你怎么把单据给撕了啊,我这还没看呢。”
谢怀希骤然回神,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他因为力度使的太大,手也抖动的太狠,竟然将单据撕成了两半儿。
谢怀希的面色瞬间白了不少。
一种不好的预感蓦地袭来。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一道叹气声响起,声音的主人无奈地对他说道:“算了算了,你想撕就撕吧,一张单据而已,也无关紧要的。”
话外之意:就算你把单据撕了,该存在的依旧存在,并不能毁掉你想抹灭的事实。
谢怀希:“……”
沈雪见却不再理会他,而是转眸看向送单据过来的大圆球:“丁老板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
丁老板立马拍着胸脯说道:“世子妃放心,我丁家世代做的都是木材和木炭的生意,主打的就是一个童叟无欺,诚信守实, 世子妃吩咐送给各家的木炭,小的全都一家不落的送过去,斤两也都给的足足的,保证只多不少!”
他一边说,一边把胸脯子拍得“啪啪”响。
许是因为亲自参与了送木炭的活计,他那一身深蓝色的棉袍子,乍一看过去还算干净,可是这么一拍,那棉袍上面沾的浮尘就被拍打出来了。
沈雪见不是个矫情的人,可冷不丁吸进一鼻子灰尘,还是被呛得咳了两声。
丁老板意识到是自己的过错,白净的胖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再拍了,面色讪讪地往后面退开了几步。
他人胖,中气足的很,说话时的嗓门又响又亮,周围人全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怎么回事?不是说那木炭是朝廷送的吗?”
“对呀,可这丁老板怎么说是凌王世子妃吩咐他送的啊?”
有人和丁老板比较熟,就问他:“丁老板,这是咋回事啊?那木炭到底是朝廷送的, 还是凌王世子妃送的?”
一双又一双的眼睛就都聚焦在了丁老板的身上。
丁老板环视了众人一眼,茫然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众人:“……”
当然有区别啊!
先前我们都说凌王世子妃自私自利,贪得无厌,连救命的赈灾物资都敢拿去谋私利。
结果你现在却跑来告诉我们,说凌王世子妃给我们家雪中送炭……这不是自相矛盾嘛!
不过考虑到丁老板刚过来,还不清楚先前的事情,于是就有那口才好的,三言两语将事情讲给丁老板听。
丁老板听后,立马瞪眼睛道:“诽谤,这绝对是诽谤!凌王世子妃怎么可能会是那种人!”
“我给你们讲,世子妃不但从我这里订购了大批的木炭,免费送给你们用,世子妃同时还从我隔壁铺子里面订购了粮油米面,也都是要免费送给你们吃的,你们竟然还这样说世子妃,你们简直……简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玩意儿!”
丁老板摇晃着胖乎乎的手指,逐一点过众人的面门,劈头盖脸就是好一通骂。
当初封寂向各大商贾发动募捐时,丁老板积极响应,捐出去好大一笔钱,名字就刻在功德牌坊的前三行之列上面。
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功德无量的大善人。
对于他这样的大善人,大家都愿意卖他一个面子,被他这样指着鼻子骂,大家谁也没生气没着恼,反而一个个羞红了脸,都不敢抬眼去看沈雪见。
他们……
……好像误会凌王世子妃了。
丁老板将众人大骂一通,出了胸腔里面憋着的那股子火气,接着目光一闪,就落到了那几口装满银锭子的大木箱上面去。
大冷天的,又是风又是雪,这睿王父子俩也不怕辛苦,大老远的让人抬这么大几箱银子跑过来买东西……本朝是没有银票还是咋滴?
丁老板暗中嗤了声,心中冷笑,他是商人,睿王父子俩用的那点手段,他打眼一看就瞧出门道来了。
什么门道?
敲锣打鼓吆喝大家来围观,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父子俩正在做好事呗。
本朝最大的银票面额是一千两。
这几大箱银锭子,倘若都换成银票的话,也就几十张的厚度,往袖子里面一揣就带过来了,轻巧又省事。
哪用得着先巴巴地揣着银票跑去钱庄换成银子,然后再大老远地让人抬着这几百斤的东西过来。
这样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等着人来夸。
睿王父子俩收留了一批流民,这是做好事的行为,他也不会吝啬那一声夸赞。
但是这父子俩自己求夸就算了,结果却还趁机搞事情,抹黑他人,这就过分了。
他打心里面瞧不起这种人。
丁老板心中如是想。
当然,他也只敢这样在心里面想想,并不敢像先前那样骂出来。
他一个商贾,顶多也就是有钱了点儿,哪来的胆量去骂本朝的王爷啊。
不过虽然不能明着骂,眼神隐晦地表达一下心中的不齿,这个还是可以有的。
丁老板斜眼扫过睿王父子俩,眼神十分的鄙夷和不齿。
睿王额头上面的青筋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谢怀希的情况丝毫不比他好,脸色更白了。
丁老板那一瞥,眼神里面满满的都是嘲讽,浓得都快要溢出来了。
而像丁老板这样的嘲讽眼神,还会越来越多。
这是他们从钱庄里面将银票兑换成银锭子时就已经预料到的。
他们不在京城常驻,家中不可能一下子拿得出上十万两的现银。
只有银票。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事后想一想,都能看破他们的用意。
可如果能趁机将对手踩进泥泞中,他们并不介意这一点名声上面的损耗。
因为他们最终得到的,要远比失去的多更多。
然而现在,失去的依旧失去了,可对手却并没有如他们如算计的那般跌落进泥泞中。
相反,对手反而站的更高了。
而这个高度,还是他们帮忙推上去的。
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什么叫替他人做嫁衣?
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什么叫跳梁小丑自取其辱?
说的就是他们!
他们现在做的这些事情,就是对这四句话最好的诠释!
谢怀希前几日才刚毒发过一次,本来还应该再继续卧床休养几日的。
但是谢临川那个西贝货脑仁生的实在太小,睿王担心他坏事,这才狠心让谢怀希真人出场。
谢怀希现在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全靠阿沙那女给的灵药撑着。
可灵药虽好,也压不住突如其来的打击更狠。
谢怀希身子踉跄了一下,两条腿肉眼可见地变得虚弱起来,身子晃动,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地上去。
睿王亦是眼前一阵阵发黑。
可父子二人心有灵犀,都下意识地望向对方。
这一看,睿王吓得肝胆俱裂,就要一把扶住谢怀希。
谢怀希却迅速稳住身形,并且目光冷厉地看了眼睿王|刚刚抬起的手。
睿王心中又是狠狠一颤,一咬牙,将手又放下去了。
不能扶的。
真要扶了,儿子会被人笑话的更狠了。
父子俩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个信息:冷静,冷静!
都跳进人家的圈套里面来了,不冷静又能怎么着?还指望拼命反抗跟人鱼死网破吗?
别做梦了!
他们这两条跳入网里面的鱼,就是把自己蹦跶死,那渔网也不会破!
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咽下这个哑巴亏。
不但要咽下这个哑巴亏,他们还得把人往上面再推一推。
唯有如此,他们才能勉强的带着几分体面退场。
谢怀希狠狠咬了下舌尖,然后看向沈雪见,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世子妃,是将卖棉衣的钱,拿去换成了其他赈灾物资啊……原来如此,难怪世子妃方才会那样说,竟是我误会世子妃了。”
他一副现在才恍然大明白过来的样子。
各种情绪该收的收,该放的放,拿捏到位,一点儿错处都挑不出来。
沈雪见望着他,那种“今日的睿王世子和前几日的睿王世子大不同”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今天的睿王世子,和昨天的睿王世子,绝对是两个人!
……难道睿王真的有两个儿子?
沈雪见没在这个问题上面深究太久。
现在深究没用。
还是先解决掉眼下的事情,然后再去细查睿王到底有几个儿子。
沈雪见将这份怀疑收起来放心里面压着,然后看向谢怀希。
“工坊里面的绣娘们日夜赶工,每日都能做出不少的棉衣来,但是其他赈灾物资,比如木炭,米粮什么的,绣娘们就无能为力了。”
“恰逢睿王世子昨日过来,说需要一批棉衣。”
“按道理来说,睿王世子要的那批棉衣,是为他府中的那批流民要的,工坊这边本不该收取他银两的,应该免费增送才对。”
“但是睿王世子说啦,他那日已在城门前亲口许诺过,要对府中收留的那批流民负责。”
“君子一诺千金,睿王世子奉守承诺之言,坚持要为朝廷分忧,我又怎好逼着他毁诺,做个言而无信的小心呢?睿王世子,您说是不是?”
睿王世子谢怀希被问得嘴角抽抽,脸上的笑容险些没维持住。
因为沈雪见说的这些话,都是真实存在的,谢临川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甚至比沈雪见说的这些话还要直白。
那蠢货,直言为流民买棉衣御寒,是千载难逢的积攒名声的好机会。
说这样的好机会,要是不把握住,拱手让人,脑袋子就是被驴踢了。
又说区区十几万两银子,就能买回来一个人人称颂的好名声,这样送上门的便宜买卖,要是不做,那就是愚蠢。
还嘲讽他们父子俩格局小,把钱看得太重了。
那蠢货废物空长了一副人相,脑子却是半点没长,什么话说不出来!
谢怀希一张脸僵硬得快没有知觉了,一句话辩驳的话也说出来,心中的无力感铺天盖地。
沈雪见继续往下说道:“所以,后来睿王世子坚持非要付那批棉衣的银钱,我也就不好再拒绝了,之后我就用这笔货款,买下了一批木炭和米面之类的,然后发到大家手中去。”
“睿王世子,你觉得,我这样做,有没有错?”
雪灾面前,不单单只有御寒的棉衣是必需物资,能取暖的木炭木材,还有能果腹的米面粮油,这些也都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必须物品。
但是就像沈雪见前面说的那样,户部棉衣工坊的绣娘们能做出棉衣,但却做不出木炭和米面粮油这些东西。
如今她用棉衣换来这些东西,再将换来的这些东西,发放到有需要的老百姓手中去,这行为有错吗?
没错!
一点儿错都没有!
方才还跳脚大骂凌王世子和凌王世子妃不是东西的人,这会儿脑袋一个比一个垂的低,一个比一个惭愧,恨不能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丁老板又摇晃起了他那根又短又胖的手指头,隔空虚点众人的脑门, 骂道:
“你们啊,脑子太简单了,别人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一点儿脑子都不愿意多动,活该你们被人利用,被人当抢使!”
这次他倒是没有再拿眼睛斜睿王父子俩。
可他的话都说的那样直白了,哪里还需要再用眼神影射!
睿王的两边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直跳了,背在身后的两只手紧紧攥成拳头,指关节攥得“咔嚓咔嚓”响。
他自己都这样了,儿子肯定比他还要更加煎熬!
想到儿子,睿王就顾上不自己了,不放心地看向儿子,结果却发现,儿子一点儿事都没有,腰直腿直,站得稳稳当当的。
不愧是他的儿子,临危不乱!
睿王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骄傲。
谢怀希确实没什么事,就连脸色也没有先前那般白了。
至于真实情况……
只有嘴巴里面包着一口血的谢怀希本人才知道。
慌乱有什么用?
愤怒又有什么用?
是能让时光倒流,还是能拿出证据来,证明沈雪见说的都是假的,她就是贪污了,就是中饱私囊了?
都不能!
既然不能,那就坦然接受自己的失败吧。
就算输,也要输得体体面面。
谢怀希咽下嘴巴里面包着的那口血,又缓缓调整呼吸,将呼吸调的顺畅平稳了,他这才对沈雪见道:“世子妃此举,非但无错,还有功。”
他神情平静,面上半点不见计谋落空后的气急败坏。
沈雪见看在眼里,心中越发笃定,今天站在她面前的这位睿王世子,和前些日她见过的那位睿王世子,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之前的那位睿王世子,举手投足以及一言一行之间,虽然也透着长年养尊处优下浸泡出来的优越感,一看就知道出身出身高门。
但那位睿王世子就像一个偷穿学士服饰的莽夫,端着架子不开口说话时,勉强还能有那么几分文人士子的样子。
可他一开口说话就原形毕露了,“肤浅愚蠢”二字,能直接写满整张脸。
和面前这位极其能够隐忍,将所有情绪都藏得滴水不漏的睿王世子一比,绝对是天壤之差。
孪生兄弟之间的性格,就算有差异,但差异到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这差距是不是也太大了些?
难不成睿王不但隐瞒了双生子的真相,而且在培养两个儿子时,也使用了区别对待的方法,一个往优了培,一个往废了养?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将好好的一个儿子养废掉,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前头那个狐疑还没解开,沈雪见心中的狐疑就又多了一个。
她忽然迫不及待地想要弄清楚这后面的真相。
恰好这时,其他几家商号的老板,也都纷纷带着送货的签收单据过来请她确认。
“诸位老板来的正好,睿王世子刚把银子送过来,你们把货款一并结回去吧,也省的我再让人辛苦跑一趟。”
沈雪见道,她指指那装满银锭子的三口大箱子,对桑言道:“桑老板,你给各位老板对一下账目,将那些米面粮油的货款给他们结了。”
桑言应了声“是”,立马招呼来工坊的账房先生,当场给几个米面粮油铺子的老板结货款。
三大箱银子很快就被分干净了。
最后还差了一百多两。
沈雪见眼睛转了转,打算自掏腰包将这一百两银子的差额补上去的。
睿王父子俩不是一口一个说她贪赃枉法中饱私囊吗?
那她就当着他们,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们抬来的银子,一个不剩的全都分出去。
不够的她还要自掏腰包补上去。
她就是要狠狠的打那父子二人的脸。
心中这样想,银票已经掏了出来:“差的那部分,我来补上。”
沈雪见说这话时,音量有意无意的拔高了一些。
现场本来就很安静,大家全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本来就因为发现错怪了她,从而内心十分不安自责的民众们,这会儿见她自掏腰包补上了一百两银子的差距,内心就更加自责了。
自责的同时,也悄摸摸地埋怨上了睿王父子俩,要不是这父子俩用言语误导他们,他们又怎么能误会凌王世子妃呢?
民众们的情绪不但写在脸上面,还会从嘴里面喧嚣出来。
不知道是谁,率先将心中的埋怨说了出来。
这个头一看,其他人也就不憋着了,纷纷埋怨睿王父子俩不该把话说得模棱两可误导他们。
睿王父子俩万万没想到,他们辛辛苦苦点起的一场大火,最后没烧到对手半点皮毛不说,竟然还转向烧到他们 自己身上来了。
父子俩恨得咬碎一口白牙,却还不得不强忍着怒意,各种解释赔不是。
最后求的那一点体面退场也成了奢望。
等二人返回睿王府,那一身的狼狈,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