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对弈
陶家明明2024-07-31 12:075,056

“郡主说笑了,老奴是太后的人,郡主是太后的亲侄女,老奴自然是站在郡主这一边的,怎么可能会向着凌王世子说话呢。”

李嬷嬷并不着恼,语气温和地笑着回道。

只不过是皮笑肉不笑。

她跟着太后在宫里面厮杀了大半生。

什么样的人心没见过。

胧月郡主那点道行,在她眼里,根本不够份量。

她短短几句话,就让胧月郡主一口气上不来又下不去,憋得心口疼。

想发火吧,可李嬷嬷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因为人家的的确确是太后的人。

忍着不发吧,但李嬷嬷这一番阴阳怪气的腔调,以及暗含敲打威胁的说辞,又实在令人不爽。

胧月郡主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李嬷嬷则是见好就收,她刚才一番话的主要目的,回应胧月郡主是最次要的,主要目的是让胧月郡主知道,她是太后跟前的人,想对她吆五喝六,先掂掂自己份量够不够再摆威风。

如今她目的既已达到,自然就不会再继续穷追猛打下去。

兔子逼急了还晓得咬人呢,何况是胧月郡主这条疯狗。

在李嬷嬷看来,胧月郡主就是一条疯狗,一条被仇恨逼疯了心智的疯狗。

毒杀一个凌王世子容易。

但是凌王世子的背后还有凌王府,国公府,以及万千百姓。

在凌王世子的领导下,灾前准备充足,一切都井井有序,百姓们不用受雪灾之苦,都正念着他的好呢。

一旦他被毒杀了,百姓们肯定不依,国公府和凌王府两边联手,稍稍一推,就能推起一股巨浪。

届时哪怕胧月郡主主动出来揽下这个罪名,可只要国公府和凌王府不依,要求彻查, 隆安帝就得彻查下去 。

再完美的阴谋,也难免会有些许的疏漏之处,万一查出事情真相,一切就都完蛋了。

所以,凌王世子即便死,也得带着一身罪名死。

太后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胧月郡主还这样单一的只想杀了凌王世子报仇 。

丝毫不想想,凌王世子若是就这样清清白白的被毒杀了,凌王世子背后的凌王府,还有国公府,这两边的势力能善罢甘休吗?

简直就是愚不可及。

李嬷嬷没有将自己的鄙视显露在脸上。

她将道理掰开了一一指给胧月郡主看。

末了,李嬷嬷正色道:“民间有句俗语,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有句俗语,叫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郡主,小不忍,乱大谋啊。”

同样的情形也正在睿王府上演。

只不过睿王就没有李嬷嬷这么好脾气了,他直接指着谢临川的鼻子骂道:

“愚蠢!你以为杀了凌王世子就万事大吉了?哼,真要这么简单,本王早就下手了!”

上一次京郊地陷没能要了谢遇的命,反而惹得隆安帝震怒,下令彻查,到现在还紧咬着不放。

方赭石丢失的那枚玉佛,就像一把悬在他头顶上的刀,他现在整日提心吊胆,生怕哪天那枚玉佛就出现,头顶上悬着的大刀落下来。

惊弓之鸟,束手束脚,说的就是现在的他。

也正是因为有这个前车之鉴在,所以睿王现在才会改变策略,他不再想着简单粗暴地铲除谢遇这块绊脚石。

谢遇必须死,但得遗臭万年地死。

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谢遇死后,各方势力会为他鸣不平了。

正如李嬷嬷所言,让厨娘给谢遇下毒,并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他们的最终目的是要让世人知道,胧月郡主要杀谢遇为她儿子报仇。

所以,他们给厨娘准备的毒,并不致命。

睿王要是知道谢临川擅自换了毒药,将不致命的毒药换成了致命的毒药,估计这会儿,他就不仅仅只是谢临川的鼻子骂这么简单了。

谢临川劈头盖脸挨了一通骂,他心中虽然恼火,但也知道睿王的这份分析不无道理。

“哼,便宜他了,姑且就让他再多活几天吧!”

等大火烧起来,谢遇成了罪人,百姓和隆安帝的怒火一起爆发出来,谢遇只会死得更加凄惨。

这样一想,谢临川心中的气闷立时散去大半,变成了蓬勃的期待。

他冷哼一声,眸底溢满恶毒的寒芒。

见他这样沉不住气,所有情绪全都写在看了脸上面,睿王不由得在心中无声冷笑。

这一刻,他忽然就明白宫里面的那位太后娘娘,为什么会不惜一切,拼了老命的也要扶谢临川上位的原因了。

因为谢临川足够蠢啊 。

身为傀儡,越蠢越好控制。

将谢临川这个蠢货扶上帝位,天下江山名义上还是谢家人在坐,实际上却掌握在太后的手中。

届时太后再在自己的娘家人中,挑选出几名适龄的女子,塞给谢临川,生下个皇子来,就立为太子,然后再将完成配|种任务的傀儡皇帝解决掉,扶自己娘家的太子上位。

到那个时候,这天下江山,就彻底沦为太后的江山了。

不得不说,睿王的分析,一字不错。

“妹妹放心,此事由我亲自安排部署,必不会出半点差错。”

太后寝宫里,一身定蓝色锦袍的男子说。

男子叫窦淮川,五十岁出头的年纪,瘦长脸,看起来有几分瘦削,一双眼睛却深邃而犀利,像盘旋在半空中觅食的鹰隼。

细看的话,他的眉眼和太后有五六分的相似。

此人正是太后的嫡亲兄长。

对于自己这个兄长,太后还是比较放心的,她颔首说道:“兄长亲自部署安排,妹妹自然是放心的。只不过……”

宫内无其他人,兄妹二人就没讲那么多虚礼。

太后顿了顿,蹙起眉头说道:“这次行动,是从天子的嘴巴上面拔胡须,事关重大,我们需得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务必要一击必中,一旦失手了, 国公府和凌王府不会善罢甘休,皇帝也会龙颜大怒,就是百姓那边,怕是也要掀起一番巨浪。”

几方浪头打过来,他们这艘船就算再大,也是扛不住的。

不怪太后会担心。

窦淮川自然也知晓其中的厉害。

他神情凝重地说道:“妹妹提醒的是,不过妹妹放心,我已经将我们的人混进了流民群中,明日,趁着那些流民去户部棉衣工坊领取御寒物资时,我们的人就会一把火点燃工坊里面存储的棉衣。”

“棉衣易燃,一个小火星子溅上去都能烧起来。”

“上百号人聚集在一起,进出的门又只有一处,且尤为狭窄,一旦大火烧起来,不管是那些流民,还是工坊里面的棉衣,都将成为瓮中的鳖,一并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窦淮川将自己的部署和安排说给太后听,兄妹二人又将各个环节细细过了几遍,确定没问题了,太后这才安心。

就在这时,太后跟前的红人柳芙蕖从外面进来。

太后瞥了她一眼,见她秀眉紧蹙,太后的面色立马冷沉下来, 沉声问道:“皇帝这次又 是用的什么理由?还是政务繁忙吗?”

柳芙蕖抿抿唇,默默点了点头。

见太后胸口剧烈起伏,柳芙蕖又一咬牙,大着胆子劝道:“婢子方才过去时,刚好看见公公捧着厚厚一大摞的奏折送进去,兴许……兴许皇上真是政务繁忙抽不开身,并不是刻意躲着不见太后呢,太后莫要动怒,仔细气坏了身子。”

事实上是,柳芙蕖每次过去,都能看见捧着厚厚一大摞奏折的公公从她面前过。

一次两次的,还能说得过去。

可三次四次,次次都如此……柳芙蕖怀疑那些奏折是同一批,压根就没有更新过。

公公也是故意挑着她跟前的路走的。

目的就是要让她知道,皇帝很忙,真的很忙,没工夫陪老母亲闲唠嗑。

但是这番猜测,柳芙蕖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给太后听。

可即便她不说,太后也能猜出来,当即气得变色。

“皇帝这是彻底要和哀家撕破脸了,好啊,既然他无情,那就莫要怪哀家无义!”太后抬起手,重重拍了下面前的几案。

桌面震动,两只茶盅从上面滚落,霹雳哐当摔碎一地。

窦淮川朝柳芙蕖递了一个眼色,后者忙蹲下去收拾干净,又将几案上面的茶壶一并清理走。

宫殿内又只剩下兄妹二人时,窦淮川这才严肃着一张脸对太后道:“阿蕴,你不该说这样冲动的话。”

太后的闺名叫窦蕴,阿蕴是她的小名。

窦淮川不叫她妹妹,而是叫她的小名,显然是生气了。

望着兄长那张严肃的面容,太后被气昏了的头脑终于冷静下来,她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有些懊恼地闭上眼睛。

隔墙有耳。

她刚才确实冲动了,不该嚷嚷着喊出那样的话。

然而懊恼过后,便是越发坚定的决心。

以前皇帝还会碍着名声面子装一装,隔三差五的会往她宫里跑一趟,给她这个老母亲问声安好。

然而现在,隆安帝别说主动往她宫里跑,她请都不请不来。

政务繁忙?

哼,皇帝的政务什么时候清闲过?

以往隆安帝批阅奏折到三更天方才歇息下,第二天还不是一大早的顶着两个黑眼圈过来给她请安?

所谓的政务繁忙抽不开身,不过就是懒得再搭理她这个老婆子罢了。

她和皇帝之间,到底是没有血缘关系在,“母慈子孝”这层表象脆弱的像薄纱,一捅就破,经不起一点的风吹雨打。

太后睁开眼睛,望向皇帝居住的乾清宫方向,她目光冷冽而决然,仿佛淬了剧毒的利刃。

此时,乾清宫内,政务繁忙的隆安帝正在跟南荣郡下棋。

隆安帝将手中踌躇良久的白子摁下去,旁边候着的公公这才敢开口说道:“回皇上,老奴已经将人打发走了,可老奴瞧那柳姑娘的意思,似乎明日还要过来呢。”

“她不嫌累,愿意跑,就让她继续跑好了。”隆安帝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淡淡地说道。

显然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断了太后最后一丝念想,又怎么能逼她露出爪牙呢?

太后这座“孝”字大山,已经在他脑袋上面压了二十多年了。

如果仅仅只是压着,他不介意。

奈何这座大山太贪婪,越来越贪婪,恨不能将他压进泥土中,恨不能将他取而代之。

他如何还能再继续忍下去?

既然忍不了,那就掀了它。

隆安帝神情淡淡,面上看不出任何的波澜,然而内心里面却翻涌着波浪。

如果隆安帝知道,他这一逼,会逼得太后对他精心挑选出来的继承人下手,那他心里面翻涌的就不是波浪了,就该是惊涛骇浪了。

他挑中的这个继承人,少时就展现出过人的聪明才智。

那个时候他就遗憾,遗憾那孩子不是他的儿子。

后来那孩子出现意外,摔下山崖摔成了一个傻子,他长吁短叹了起码能有大半个月的时间。

好在这孩子吉人自有天助,去年他的生辰宴上,替他挡了一刀,昏睡半个月后再醒过来,傻病竟然神奇地好了。

后来太子病逝,他膝下只有公主没有皇子,没有备用的储君人选,大臣们上书提议,让他从宗室子弟中过继一人给他当儿子,他立马就想到了这孩子。

这孩子也果然没让他失望,他吩咐下去的事情,那孩子件件办得漂亮。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睡不着,就会在心里面感慨,老天爷提前收走他的亲儿子,或许也是看出了这孩子更适合做储君。

虽然不情愿,但是隆安帝不得不承认,论智谋,论人能,论手段,太子处处比不上谢遇。

他已经失去一个继承人了,谁要是再敢对他现在的继承人动手,他便是倾了这天下之力,也定要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想想那道已经写上谢遇的名字,就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拿出来昭告天下的册封诏书,隆安帝不由得扬起了嘴角。

前脚才从凌王府出来没多久,后脚就被传召进宫,此刻正和隆安帝隔着棋盘相对而坐的南荣郡,撩了下眼皮,不动声色地将隆安帝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捏起一枚黑子,目光在棋盘上面来回梭巡盘恒良久,也没能为他手中的棋子找到落脚点。

棋艺比隆安帝高的老国师,第一次输了棋局。

“皇上 的棋艺见涨,老夫输了,输了。” 南荣郡摇摇头,无奈地认输。

隆安帝还是皇子,有一次进宫,刚好碰见先帝爷在和南荣郡下棋。

也是巧了,棋局下到一半时,先帝爷出现了人生三急,就随手将还是皇子的隆安帝抓过来临时顶替一下。

顶替的后果可想而知,隆安帝被杀的节节败退,在南荣郡的攻击下,几乎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

彼时隆安帝十五六岁,正是少年血气方刚的年纪, 一下子就被激起了胜负欲。

从那以后,他就开始苦练棋技,练了大半年左右,进宫又遇见了先帝爷在和南荣郡下棋。

这次先帝爷没有出现三急的情况。

但是隆安帝急啊,他殷勤地给先帝爷斟茶倒水,恨不能拎起茶壶,直接给先帝爷灌个三急出来。

知子莫若父,先帝爷连喝了三盏茶后,终于察觉出了儿子的不对劲儿的,再看看儿子盯着棋盘时眼巴巴的眼神,先帝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于是先帝爷就又“三急”了,隆安帝如愿以偿地坐在了棋盘的对面。

可惜,这一次,隆安帝依旧没能赢得了南荣郡。

不过好歹比上一次强一些,至少有了几招还手之力,不至于太狼狈。

这让隆安帝信心大增,回去后继续苦练棋技。

后面几年时间,隆安帝几乎每隔上两三个月就能和南荣郡对杀几盘,每一次都能有所进步,然而又每一次都输给了南荣郡。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隆安帝都快结出心魔来了。

消灭心魔的唯一办法就是赢南荣郡。

可惜,还没等隆安帝练好棋技赢南荣郡,南荣郡就先辞官卸任了。

心魔这下子真成心魔了。

这一次南荣郡回来,隆安帝大喜过望,逮住机会就召南荣郡进宫,进宫就是摆开棋局。

今日可算是赢了南荣郡一把。

多年心魔得以消除,隆安帝心情大好,从头舒泰到脚趾头。

整个乾清殿里回荡着的,全是隆安帝愉悦的大笑声。

南荣郡则是捋着胡须摇头,一个劲儿的感叹自己老了,反应不如当年。

末了,他说道:“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时间倒退十年,老臣还真不认为有谁的棋技,能在老臣之上。”

“但是现在啊,要论棋技,老臣怕是要排在第三位了咯,皇上胜老臣一筹。”

隆安帝的笑声顿时就是一止。

老国师的棋技排在第三位,他略胜一筹赢了老国师,就是说他排第二。

那这棋技天下第一的又是何人?

隆安帝苦练棋技大半辈子,说他是个棋痴一点都不为过,如今他好不容易打败了棋技天下第一的南荣郡,结果这天下第一的椅子他还没坐热乎呢,就啪叽一下滑到天下第二上面去了。

这打击不可谓不大,隆安帝承受不住了。

他立刻坐直身子,追问道:“敢问国师,现如今,这棋技天下第一的,是何人啊?”

继续阅读:第三百三十四章 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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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嫡女宠冠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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