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母子二人虽然有太后照拂。
可太后长年深居后宫,鞭长莫及,他们没办法事事都依仗太后。
凌王那个爹又是个彻底靠不住的。
儿子身边必须得有个能力出众的谋士。
封寂就很合适。
所以,她得把儿子多疑的性子好好掰正一下,不说让他对身边的所有人都全盘信任,至少在这位封公子身上,儿子不能事事都疑心。
想到这,胧月郡主也不在屋内来回踱步了, 她坐下来,端起桌上放着的茶盏,浅酌慢饮,不急不慌,喝了几口热水暖身后 ,这才抬眸望向儿子。
“川儿,母亲跟你打个赌可好?”
“母亲想跟儿子赌什么?”谢临川皱着眉头问。
他好不容易挑中的左膀右臂,眼看着就要跟沈雪见和谢遇他们厮混到一处去了,母亲不着急,竟然还有心情跟他打什么赌。
……真是妇人家头发长没见识,不知道轻重。
一想到封寂有可能会背叛他,投靠到沈雪见和谢遇那边去,谢临川的心里面就好像升起了一团火,烧得他浑身燥意,满脸都是不耐烦之色。
胧月郡主瞧见他这模样,心中愁苦得直叹息,自从儿子娶沈家嫡女的谋算落空后,儿子就性情大变,以前的温文儒雅全都不见踪影了 ,整个人变得多疑不说,还性情急躁的很。
这怎么能行,冲动容易误事,万一再让有心人钻了漏子,那就麻大烦了。
掰正!
她一定要把儿子的性子掰正回去!
“母亲就跟你赌,等下封公子过来后,他一定会告诉你,他刚才去了哪里,跟什么人在一起,又都做了什么。”
先帝的后宫妃子无数,为了得到皇帝的宠爱,这些女人们间的争斗手段层出不穷,其惨烈和残酷程度,丝毫不亚于战场上的厮杀。
她的太后姑母能从这场厮杀中杀出重围,坐上后宫第一把交椅的位置,除了有着过人的胆略,还有一双善于发觉可用之人的眼睛。
毕竟,战场上面,光靠着某一人的勇猛,是无法取得最终胜利的。
她看人的眼光或许不行,但太后姑母看人的眼光绝对错不了,太后姑母说封寂是个可用之人,不会背叛他们,那封寂就一定不会背叛他们。
但这个“一定”的前提是,他们得给予封寂充分的信任。
她今天跟儿子打得这个赌,就是要建立起儿子对封寂的信任。
“川儿,你敢跟母亲打这个赌吗?”胧月郡主问。
谢临川其实很不耐烦跟她打这个赌,但就算他不打这个赌,等下封寂过来后,他也是要问封寂行踪的,于是索性就应下了。
“赌就赌!”他道,又问,“既然是打赌,怎么能少得了彩头呢?母亲想拿什么跟儿子做彩头?”
胧月郡主道:“你若输了,母亲就退隐后宅,将掌家之权交给你,以后府里面有什么大事小情,全由你来做主,母亲再不过问。”
谢临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如今他们虽然离开了凌王府,但母亲的这个郡主府,底子丝毫不比凌王薄弱,甚至还要更丰厚。
因为这些年,凌王府一直都被他母亲把持着,王府的一切进项,也基本上都进了母亲的私库。
更何况母亲自己也有产业在经营。
这可是一笔不菲的巨大财富!
如果母亲将掌家之权交给他,那他就可以随意支配这些财富了!
有了银子,他才好招兵买马!
谢临川的兴趣瞬间就被勾了起来,他一改之前的不耐烦,敲锤定音:“好,就依母亲所言!”
胧月郡主见他这急吼吼的样子,摇头道:“你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方才那只是你赢了后的彩头,倘若你输了,母亲也是要找你要彩头的。”
找他要彩头?
谢临川蹙眉:“母亲想要什么?”
胧月郡主道:“倘若你输了,母亲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对封寂行无端猜疑之举,对他,你要做到绝对的信任。”
谢临川:“……”
姓封的到底给他母亲灌了什么迷魂汤???
算了算了,管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在这场赌约中,他赢了,可以赢得掌家之权,他输了,却能获得封寂的忠诚。
至于说掌家之权……
母亲就他这么一个儿子,整个郡主府将来都是他的,他要真用钱,母亲还能将钱藏着不给他用?
所以,不管最终输赢如何,他都稳赚不赔,是最大的赢家!
想到这,谢临川再次脱口而出道:“都听母亲的!”
“男子汉大丈夫,可要说到做到!”
“儿子答应母亲,只要母亲赢了,儿子以后就再也不无端猜疑封寂,给予他绝对的信任!”
“好!”
母子二人刚把赌约敲定,封寂就从外面进来了。
他在京郊那里和沈雪见分开后,就直接打马往郡主府这边来了,一身行头没换,鞋底上面还沾着一层泥泞。
就连袍角上面也有零星几处泥点子。
胧月郡主一看他这身行头,就知道自己这次赢定了。
封寂若真想对他们隐瞒自己的行踪,那么他在过来见他们之前,肯定会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衫。
毕竟,京城内的大街小巷,全都铺了青石砖,想要在京城的街道上面找到一段泥土路,比在街道上面捡金子的概率还要低。
可见封寂根本就没想刻意隐瞒什么。
而他这身行头,也刚好给了胧月郡主开口询问的机会。
“封公子这是去哪里了啊,瞧你这身上弄的,又是雪又是泥的。”
胧月郡主假装不知道他去过哪里,一脸好奇的询问。
谢临川则望着他不说话,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他这次,怕是要输了。
他又不傻。
他娘能想到的那些,他自然也能想到。
输就输吧,反正不管是输还是赢,他都稳赚不赔。
想到这,谢临川也做出一副好奇状,调侃封寂:“封兄这一身风雪泥泞的,该不会跑到泥地里面跟人打了一架吧?”
母子俩问完自己想问的后,便都含笑望着封寂,等他答案。
封寂是谁?
早在进来的第一眼,他便注意到了地面上那一串从外面铺进屋的脚印子。
只有进来的脚印子,并没有发现出去的脚印子,反倒是通向了内室。
而且那脚印上面还有些许黄泥的痕迹。
再看看胧月郡主和谢临川母子俩的鞋底,两人的谢帮子上面全都是干干净净的,无一丝泥泞。
很明显,地面上那双脚印子,不属于这母子俩中的任何一人。
最主要的是,从那脚印子的大小上判断,那应该是一双男人的脚。
男人的脚印子,还是新鲜的,当着谢临川这个儿子的面,进了胧月郡主的房间。
封寂可不会认为,那男人是胧月郡主养的男宠。
不是男宠,却进了胧月郡主的卧室……分明是故意避开他。
为什么要故意避开他?
谢临川瞥了眼地上那行带着黄泥的脚印,再看眼自己鞋帮子上面的黄泥,他不由得在心中冷笑。
原因只有一个,脚印的主人跟踪他,怕他看出端倪来,所以才要故意避开他。
想用他,却又不肯信他,派人跟踪他,还这样试探他……真是一对心思“缜密”的好母子啊!
封寂的内心升起一股愤怒,不过这股愤怒并没有从他的脸上流露出丝毫。
他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一般,先按照礼数跟胧月郡主行礼,又朝谢临川拱手,叫了声“二公子”,然后方才说道:
“不瞒郡主和二公子,在下刚从京郊回来。”
从京郊回来的啊,好事,好事!
胧月郡主的心中笑开了花,可面上却表现的更加好奇了。
她瞥了眼外面漫天的飞雪,问封寂:“这大雪天的,封公子去京郊做什么啊?”
“是啊,这个天气骑马出门,可是受罪的很。”谢临川也问道。
母子俩一模一样的好奇神情,都自以为装的无迹可查,却不知,在封寂的眼里面,他们的表演处处都是刻意的痕迹,拙劣的令人恶心。
……恶心也得忍着啊,谁让他已经答应了凌王世子妃呢。
再者,当初是他选择的谢临川,只要对方还没过分到无可忍受的地步,有些小动作,他可以假装看不见。
“我方才在街头上偶遇了凌王世子和凌王世子妃,夫妻俩邀我去京郊走一趟,我便跟着他们去了。”封寂说。
语气非常的当然,说得也很随意,就好像在说他今天吃了什么一样,丝毫没有跟对手交往过密的不安和紧张。
谢临川虽然早就知道他跟谁一块儿去的京郊,可如今听封寂亲口说出来,他还是忍不住黑了脸。
“凌王世子和凌王世子妃?封兄,你可是我的人啊,什么时候跟他们走的这么近了?”
张嘴就一股子的阴阳怪气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