胧月郡主一看儿子这架势,就知道他多疑的毛病又犯了。
刚刚才答应过她,会给封寂足够的信任。
承诺都还是热乎的呢,转个身就都不作数了,这孩子还真是……
太不让人省心了!
胧月郡主这下是真气恼了,可当着封寂的面,她也不好表现出来,一是会让儿子没面子,再者也会加重封寂心中的膈应感。
没办法,她只能压住心中的那股子气恼,不动声色地提醒儿子。
她端起手边的茶盏,装模作样的喝一小口,放回去,然后再用袖子“不小心”一带,茶盏翻了。
“呀,看我,毛手毛脚的……川儿,没烫着你吧?”
能端到她面前的茶水,都是温度刚刚好的那种,不可能会热到烫嘴的地步,除非伺候茶水的丫环不想活了。
更何况,距离上一次续茶,已经半株香之前的事情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产生烫伤事故。
但这并不妨碍胧月郡主紧张儿子的心情。
“快,让娘看看有没有烫伤。”
她忙抓起儿子的手,一边上下翻看“紧张”地检查儿子的手,一边趁着这个机会,不动声色地捏了下儿子的手背,然后再丢给儿子一个警告的眼神。
谢临川原本还觉得他娘大惊小怪,别说那茶水早就凉了,真就是刚端上来的热水,溅一两滴到手背上又怎么样?
他又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女人。
直到此刻被他娘捏了手背,又收到他娘警告的眼神,他这才福至心灵般的反应过来,他娘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提醒他不要再猜疑封寂。
细想一下,他刚才那话……好像确实不怎么好听。
思及此,谢临川配合着胧月郡主将戏演完,这才扭头望向封寂,对他说:“我母亲就喜欢大惊小怪,对我太紧张了,封兄莫要见笑啊。”
封寂继续假装看不穿他们拙劣而刻意的演技,笑着说:“郡主如此紧张二公子,是因为疼爱二公子,我羡慕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见笑呢。”
谢临川哈哈笑两声,这事就算过去了,然后他叹息一声,将话题强行过渡到他先前的话上面去。
“说起紧张,我其实也很紧张封兄呢,封兄的胸中有千壑,是个有大能之人,能得封兄相助,是我此生的幸运。不瞒封兄,我是真担心你被人挖走啊。”
他一番话说的漂亮,既夸了封寂,又为他刚才让人听了不舒服的话作了解释。
见儿子说话终于像样子了,胧月郡主暗暗松了口气,心说儿子还是可教的,瞧瞧,这不就好很多了吗。
她佯装嗔怒地瞪儿子一眼:“胡说什么呢,你和封公子情同手足,封公子又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不管是谁来,说破天去,封公子也不可能弃你而去的,你不要在这里瞎紧张,没得辱没了封公子的人品。”
言外之意:你封寂要是弃我儿子而去,另投他人,那就是你封寂人品有问题。
谢临川笑道:“母亲斥责的对,都是我过于小人之心了……封兄,莫要生气啊。”
封寂:“……”
这母子俩,演戏还演上瘾了是吧?
他懒得再和这母子俩一二三的浪费时间了,直奔主题说:“不知道二公子还记不记得前段时间,凌王世子妃大肆购买宅院的事情。”
来了,要说正事了!
一个心中还记着皇帝偏心的事情,一个想知道封寂去京效到底做什么去了,母子俩心中各有盘算,忙都纷纷坐直身体。
谢临川说:“记得,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
封寂说:“凌王世子妃购买的那些宅院,眼下住在里面的,全都是街头上那些无家可归之人。”
这个结果母子俩早就知道了,假装惊讶一番后,胧月郡主抢先问封寂:“这么说,他们半个月前就知道太子入梦的事情了?”
然后又做出大惊状。
“太子入梦的消息,皇上今天才放出消息,可他们竟然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上了……川儿,皇上这是提前给他们夫妻俩开后门了啊!”
眼下无数双眼睛都正盯着储君之位呢。
皇帝这个时候给凌王世子夫妻俩开后门,这 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谢临川一听就急了,忙问封寂:“封兄,当真有此事?皇上真暗中给他们开后门了?”
封寂:“……”
事情……原来还可以这样理解的吗?
不过这样也好,就让这母子俩继续误以为是皇帝暗中给凌王世子开后门吧。
这样他就不用再费心想借口了,后面的劝说也能省心不少。
想到这,封寂便不打算纠正母子俩自以为的结果,他蹙眉说道:“他们倒是没有直接这样明说。”
可是事实都摆在面前了,哪里还需要再直接明说啊。
况且,走后门这种事情,谁又会明说呢?
谢临川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他起身,整个人变得焦灼不安,在屋内不停的来回踱步。
以前太子没死,他不好打储君的主意。
如今太子死了,皇帝要从宗室子弟中过继一人立为新任储君,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他?
必须是他!
谁也别想跟他争抢储君的位置!!!
谢临川径直走到封寂的跟前,抓住他的手,急道:
“我们已经失了先机,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封兄,你快想个法子出来,我们无论如何也要超越他们,要让皇上看看,到底谁才更适合那个位置!”
胧月郡主也急道:“是啊封公子,你快想个办法出来,等二公子坐上那个位置后,你就是第一功臣,那可是从龙之功!”
母子俩一起催封寂想办法。
胧月郡主甚至都开始许重利诱惑封寂了。
封寂咂摸着胧月郡主那句“从龙之功”,他不由得在心中苦笑,这才哪到哪呀,这母子俩连赛道都没挤|进去呢,还在赛道外面打转儿,就开始以“龙”自居了。
……他这次的选择,好像真的错的有些离大谱了。
罢了罢了,他先将错就错,帮那些无家可归之人寻个落脚处再说吧。
不然的话,等到雪灾一来,这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就只有被冻死一个下场。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封寂缓缓吐口气,吐掉心中的悲哀和自嘲,然后他肃正神情,对那母子二人道:“郡主,二公子,我此番前来,正是为了此事。”
这么说,封寂已经想好应对之策了?
太好了!
母子俩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封寂,眼巴巴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封寂道:“这样暗中给自己挣功劳的好事情,凌王世子夫妻本不应该让我知晓才对,但是他们今天却让我知晓了,还特意领着我去京效走了一遭。”
将视线挪到谢临川的身上,封寂问:“二公子,您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为什么?故意显摆?让你回来刺激我?让我知难而退,放弃和他们竞争储君之位?”
谢临川一连串说出了好几种可能。
封寂全都摇头否决了。
他道:“凌王世子妃说,他们夫妻二人的财力,已经用到了极限,可是街头上还有很多等着寻求庇护的可怜人,他们想让二公子参与进来。”
“让我参与进去?”谢临川失声叫道,再一次在心中大骂沈雪见是个蠢货,没钱了,那就想办法筹钱啊,谢遇现在可是皇上钦点的安抚者,将这个名头搬出来,还担心那些富商大贾们不乖乖掏银子出来做好事?
这么简单的解决之法都想不到,要不怎么说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呢。
谢临川哼笑一声,一脸鄙夷地说道:“没钱了就想办法找钱去啊,找钱的方法多的是,沈雪见那蠢妇人,竟然会因为没钱,就将这样挣名声的好机会往外推……等等!”
想到什么,谢临川蓦地停住了话头,沈雪见到底是不是蠢妇人,暂且不论,但是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兄长谢遇,可绝对不是一个没脑子的蠢货!
那家伙精着呢,心也深得很,千年的狐狸在他面前都要自惭形愧!
这样一个城府深如井的人,会眼睁睁地看着沈雪见犯蠢?
不可能,绝不可能!!!
既是这样,那他们夫妻俩为何要拉他参与进这样的好事情中?
谢临川握起拳头捶了脑门几下,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有些转不过弯来。
他只好求助封寂。
封寂瞥他一眼,心想自己的这个选择,倒也还没有彻底蠢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因为他们将我们当成了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