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学,若不是刘伯父,你这样的人早就被本君撵出去了。”
赵胜的杀心只是一瞬,转眼想到了老仆,原本刘学是该最忠心最放心的人,偏偏如此蠢钝,让它用的极为不顺手。
赵胜的目光有些恨铁不成钢。
刘学听了这话就知道自己没有性命之忧了,大大地松了口气。
又听赵胜道:“你这般蠢钝,原是本君不该派你前去。今后你就去好好伺马,不必再跟着本君,省的以后再说错话还要本君让人拔了你的舌头。”
刘学一听顿时脸色发苦,他以往虽是个车夫,可跟着贴身跟着赵胜出入,府里的奴仆少不得都高看他一眼,甚至于有些当了官的见了他,看在赵胜的面子上都要称他一声先生。
他回来编排盖娆,口口声声是为了赵胜着想,焉知他心里有没有几分被下了面子的怒气。
但是刚刚的眼神把刘学给吓怕了,半点不敢开口为自己求情,一个劲儿地点头,连声应道。
赵胜的见状更为失望,不过一眼就怕到现在,太过没骨头了些。
他眼不见心不烦,闭了闭眼,直截了当道:“本君和士兵说过,琴师是因为要袭击本君,才被就地正法,你给本君牢牢记住了,要是以后本君听到除此之外别的什么消息,你就要掂量掂量直接头上的脑袋了。”
刘学愣了一愣,似乎察觉到些原因,连声道:“奴明白,奴不敢妄言。”
赵胜:“下去,以后有多远就离地多远,别在阿娆面前出现惹她心烦。”
“诺。”
刘学恹恹地出去时才彻底想明白今天他落得这种地步的原因。
他低估了盖娆在赵胜心里的位置,这赵胜生气不是因为盖娆拒绝,而是怒他说话不妥当得罪了盖娆。
刘学咬了咬牙打定主意,以后轻易不敢出来,省的那蛇蝎美人也给他后脑勺来一下,自家丞相还在一旁未搏美人一笑拍手称快。
-------------------------------------
盖娆那日拒绝了,以为以赵胜的地位多少会不悦,觉得她不识好歹。
但是她倒是不担心刘学口中的威胁的,赵胜已经亲口在一队士兵前定了琴师是因为刺杀他才被定罪。
若是一国丞相还想要要脸面,不想被别人在背后议论自己说话出尔反尔,探讨一国之相和一个舞姬的事情,这琴师的事就是钉了钉棺材,尘埃落地的。
但是她倒是不知道刘学回去是怎么说的,不过半个时辰,赵胜就派人来送来一车的礼品,不单给她,还给飞鸾阁中的其他姐妹。
甚至派了人捧了一罐上好的茶叶到她这里,开口赔罪:“娆姑娘,丞相让奴来给姑娘赔罪,府上没教好下人,让下人对娆姑娘出言不逊,如今刘学已经被丞相派去伺候马匹,还请姑娘消气。丞相还说,因为自己公务繁忙脱不开身,又得了上好的青茶想给姑娘尝尝,才做了邀约之举。这倒是他考虑欠妥,特令奴把这茶叶送来,还望姑娘能给面子品一品这茶。”
那时,鸾女还在她的住处教她又螺黛描绘各式眉形,一同见了这赔罪的人,听了这赔罪的语,她也吓了一跳。
别说鸾女若有所思了,连一向心思玲珑的盖娆都有些看不明白赵胜的举动。
不过盖娆还是笑了笑,给足了面子接过茶罐,一脸喜色加害羞道:“我怎么会怪丞相呢,既然丞相的茶叶送来了,阿娆一定会好好收拾好,只是阿娆不会品茶,倒是希望丞相得了空了能来阁内教教阿娆。”
那人愣了愣,一时没从盖娆动人的颜色中回过神来,半晌后才通红着一张脸告退。
那人走后,鸾女看了一眼茶罐,脸色微缓,“阿娆,我们可以再等等。”
或许她们都想轻了赵胜的情意,或许赵胜只是不知道什么是妥善合理的行为,但是从这态度来看,赵胜是把盖娆放在心上的。
鸾女冷眼旁观了赵胜的邀约一些日子,本以为对方也只是酒色之徒,冲着容色来,现在倒是露出了几分真心。鸾女的心略放了放,为盖娆感到几丝熨帖。
盖娆却是低了低眉,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精美贵重的茶罐,沉默着不接话。
此后赵胜倒是不再派人过来邀约,盖娆修养好身体后,听从阁内安排开始登台起舞,赵胜一如既往,只要她登台必来捧场。
这日,鸾女十分反常地招待了一位客人,甚至还让人叫了盖娆亲自前去。
魏国铁家剑庄,是六国赫赫有名的铸剑师家族,铸出许多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神兵利器。
这铁家已经换了三代家主,如今这第四代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名为铁意先。
铁意先是个为人极其淡漠的人,轻易不铸造兵器,一旦开炉火就势必会有一把绝世的兵器出现。但他偏又随心所欲的很,不爱钱不好色不贪酒,总让人摸不清他的喜好。
六国之中能投其所好让铁意先开炉锻造兵器也就三位。
可越是难得就越让人向往,所以这铁家剑庄门口最不缺的排着队想要送礼的人,铁家剑庄的所在的城镇常年有江湖侠士聚集。
可谓是铁家剑庄以一己之力带动一个城镇的经济发展。
铁意先早年有过一次意外,险些丧命,被一位老先生所救,后来此知道这老先生是赵国太子赵倄的家仆。为了还当年的恩情,铁意先被铸了一把好剑,千里迢迢地从魏国出来亲自送来过来。
不是给一国之主,不是个朝中位高权重的大臣,不是骁勇善战的将军。只是给一个现在还未及冠,剑术平平的赵倄。
铁意先被赵倄以贵客相待,吃穿用度都超过了一个普通的宾客,只不过他一个有名的铸剑师,多的是人奉承,又岂会在乎这些。
铁意先抿了一口杯中的美酒,听着耳边的琴音,心头沉闷倒是散了几分。
被赵倄派来负责他邯郸游玩的赵大人这些日子来最喜欢的就是带他来这里,听听歌看看舞,喝喝美酒,这里也确实惬意。
至于赵倄呢,那个估计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正拿着他锋利的宝剑跟着武学师傅抱佛脚似的练剑术呢。铁意先他虽然不是什么绝世高手,可他从小和剑打交道,他的剑术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铁意先只看了一眼就看出赵倄的剑术平平,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锻造的宝贝剑落到这么一个小子手里,而且听说是这个小子为了和另外一个小子比剑才跟他求了剑。铁意先真不知是该感叹赵国太子的财大气粗还是为自己的宝贝剑不平。
心中没纾解多少,想到此又是一闷,他闭眼狠狠地灌了一口酒。
突然周围一静,接着有细细的吸气声起,他就听得那个赵大人十分惊喜地惊呼出声:“鸾女姑娘,您怎的来了。”
“叨扰大人了。”
十分清冷声音,倒是驱散了几分他心头间的烦闷。远在魏国,他就听到飞鸾阁里一鸾一娆两位舞姬的名声,誉舞誉容,说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可惜他不是个爱色的人。
耳边听着那位赵大人对鸾女的赞美殷勤之语,铁意先依然闭着眼睛不睁开,连开口的打算都没有。
不是他自负,就赵大人这样子,明显平时轻易见不得这鸾女姑娘,轻易说不上话的,可是现在这位鸾女姑娘却出现在这房里,除了是冲着他来,不作他想。
他已经有一把好剑浪费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他绝不会让他的第二把剑给一个用不上的舞姬。
他正想着,周围又是一怔静默,细细的纱裙摩梭的声音响起,有人轻飘飘地走过来了。
这一次铁意先有些忍不住了,他想睁开眼睛,即使来的这个人没有开口,他知道来的人一定是极美的。
像是惊艳过来了头忘记发出赞叹,回过神发现自己刚刚秉着呼吸,只能错乱着呼吸,又惊又叹又吸气,这样的声响不可谓不怪异。
眼睛闭的越久,奇异感更重,好奇变成了让他恨不得抓心挠肺的痒。
铁意先不是个瞎子,没有什么睁开眼的难处,于是他就睁开了眼看去,只一眼就怔住了。
世间万物皆失色,万千星辰皆敛连于眸。
铁意先自认不是爱色之人,如今看啦他到底和寻常男子没什么区别。
他是一生下来就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的,他本打算这一生除了锻造兵器外不被其他外物所侵扰。
如今见了盖娆,他本能地感觉到危险,他十分艰难的再次闭上眼睛,他怕再多看一眼,心中的锻造之意就要往后挪了。
衣锦的摩梭声在他耳边停下。
“咦?你刚刚是不是睁眼了呀,难道是我看错了吗?”
十分温软的声音,带着点好奇,落在他耳中直接往他心里钻去,就跟猫爪子似的一下一下挠过,不痛,但是出奇的痒。
他止不住地想像,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姑娘是怎样的表情,不管是怎么样的的表情这姑娘也一定是极为动人的吧。
那双蕴着星辰的眼睛是不是充满好奇,是不是里头落着他的样子。
一想到此,铁意先忍不住一叹。
他简直快要控制不住冲动,睁开眼去对那姑娘笑一笑,温声搭话。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一旦睁眼,他势必沦陷。
他只怕自己最后为了那姑娘能笑上一笑,抛弃一切把自己的命都交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