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显示赫然是林昭阳的名字，我瞬间有种难以言表的激动，原地扬起嘴角笑了几秒，摁下接听键。
“在哪？”林昭阳声音平平。
我坐到床脚，温和地回答，“我在东城。”
林昭阳“嗯”了声，吩咐道，“换上件厚外套来路口。”
“现在吗？”
“现在。”
林昭阳切了电话，我迟疑半秒，转而动作轻快地去衣柜找换衣服，下楼出门。
树影萧索修长的路口，林昭阳的宾利如照进黑暗的亮光，惹人加快速度靠近。
林昭阳控制按钮打开副驾车门，我坐了进去。
车子缓缓发动，我后觉问道，“这么晚了，我们要去哪？”
林昭阳手把着方向盘，语气和缓，“明知故问。”
我瞬间反应过来，脸腾的臊红了。
林昭阳没有丝毫不耐与怒意，“电话都打到何砚那去了，还装什么呢。”
我被堵的哑口无言，牵强解释道，“我，我去接机，以为你晚点了。”
车子驶过红绿灯，林昭阳随口说，“有紧急会议就提前回来了，没顾上。”
我摆摆手，“没关系的，没事。”
林昭阳偏头看了我一眼，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而后转过头继续开车。
车子穿过好几条我没走过的路，又驶进流量区，最终在一个很偏僻但装潢十分高档精致的酒店门口停下。
林昭阳车子刚到就有工作人员点头哈腰过来接应，他让我先下去等着，他去停车。
工作人员上下打量我一番，眼睛眯了眯，目光中带着细微的疑惑。
林昭阳款步走来，工作人员立刻凑上去笑说，“林总，您吩咐的都准备好了，这就领您过去。”
“嗯。”
我跟在林昭阳和工作人员身后进了酒店。
天太黑我没看清酒店的大招牌名，但从这大厅到电梯再到包厢的精妙装潢来看，这种档次的酒店绝对不仅仅是有钱就能进的水准。
但林昭阳似乎是这里的常客，一路上有三四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跟他打招呼，称他林总。
电梯一路上到顶层，工作人员把我们领进包厢便撤了。
我拘泥地站在原地，借着整个包厢唯一的光源——地灯的亮光扫视一圈这沁着淡香的房间。
包厢很大，有两三个门，有露天阳台，有一只长长的椭圆形桌子，上面高低摆了很多瓶罐，大抵是酒。
林昭阳触控门口的按键，打开天花板的彩色灯带，自己坐到桌子的另一端，跟我说，“愣着干嘛，坐。”
“哦，哦好。”我应下，小心坐在他对面的位置。
林昭阳点亮桌上的两只烛台，昏黄的光映照他古水无波的眼瞳更加深邃迷人，我看的入了神，他皱眉盯着我才反应回来。
林昭阳这是，为我准备了烛光晚餐吗？
不，不能吧…他日理万机的，能有心思为了我这无关紧要的生日特意订个包厢准备这些吗？
见我神色迟疑，林昭阳问，“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
我摇摇头，“没，没有。”
“嗯，吃饭吧。”
林昭阳向来懒得多说，说完便拿起桌上的红酒，修长的手指一拧，瓶口倾倒，一杯紫红色透着光的液体便递到了我面前。
林昭阳是神态优雅气质斐然的王子，随意自然的举杯的动作在灯光的渲染下也变得别有一番风情，而我是灰头巴脑上不了台面的小丑，与之碰杯都心生怯意。
林昭阳喉结滚动，嘴角溢出清浅的液体，迎着光晶亮晶亮。
他看着我，神情平静，问道，“你是不是十七岁跟我的？”
我点头，“是。”
林昭阳笑了笑，又喝了口红酒，边晃动酒杯边说，“十年了，”
他看着我，“有什么想法吗？”
我捏着酒杯，听出了他话里放置在我面前的抉择。
他在问，合约到期了，你要不要提出解约。
我垂眸，捏着酒杯的手收紧几分，抿着唇无声挣扎。
我心如明镜，我选择了解约，林昭阳会给我自由，我可以随意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但是，这样的生活却少了我最期待的东西。
所以……
我摇了摇头，声如蚊蝇，“没有。”
林昭阳总会在这种时候要求我给出明确答案，他问，“没有什么，没有想法还是别的什么？”
我轻轻舒了口气答道，“没有想法，这样挺好的，我能选择继续吗？”
“是吗？”林昭阳的语气比刚刚和缓了不少，听起来有种胜券在握的自如，“你想好，机会我给你了。”
这样的生活确实挺好，虽然林昭阳对我十年如一日的漠然，但对我来说，能看到他，能碰到他，能跟他睡，就足够了。
虽然卑贱，但我心甘情愿。
大不了这辈子就这样了，以后林昭阳腻了，把我踹了，我就自己一个人生活，守着这残破的回忆也能过一辈子。
我抬头对上林昭阳的双眸，声音平和坦然，“我想好了。”
林昭阳眉头挑了挑，幽然说，“决定了以后可就不能改了。”
我点头，“不改了。”
既然我的生活不能没有他，那我就头铁去选择好了。
林昭阳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他伸手将我们的酒杯各自满上，倾过杯口，一副了如指掌的神态，“那走一个。”
化契约入烈酒，过喉便板上钉钉不得反悔。
林昭阳狠在明面上，也咬死我绝对会心甘情愿选择留下，而我，一步一履看着自己重蹈覆辙。
“怀语，生日快乐。”林昭阳对我温和笑了。
那瞬间，左心房有力地鼓动了下，攒动着血液也跟着升腾。
我忍着鼻尖酸涩，捣蒜似的狠点好几下头，“嗯嗯，谢谢昭阳。”
林昭阳起身，缓慢走到我面前伸出手。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试探把我的手放上去。
林昭阳牵着我打开门走到露天阳台上，冷风嗖嗖直刮，他抬手帮我紧了紧衣领。
林昭阳目光放在远方，平静的表情眼神下藏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失意。
我问，“你有心事儿？”
林昭阳没偏头看我，大抵是默认了。
“关于他？”我又问。
我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只知道点毛碎，他好像姓楚，很年轻的时候就跟林昭阳在一块了，林昭阳很喜欢他，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两人不欢而散，那人再也没回来过。
当年林昭阳能找上我，多半也仅仅因为我的眼睛跟那人有些像吧。
沉默良久，林昭阳不咸不淡说，“什么时候你也能过问我的事了。”
林昭阳一语道破，我应了声，“哦，好吧。”
我猜当年林昭阳也给过那人同样的机会选择去留，但他一定也选择了离开，所以他才这么失意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生活的方式和权利，”我面向夜空，说给他听也说给我自己听，“要过什么样的生活都会有自己的考量，不是吗？”
林昭阳瞥了我一眼，“天真。”
“自己做的决定自己不后悔就行了，”我说。
林昭阳点了根烟，抽了两口抬手把烟摁灭在手边的烟灰缸里，似有若无地调侃，“今天话这么多？开始给我讲道理了？”
“按理说，你该恨我才是。”
是，可是我偏卑微爱你至此，但我心甘情愿。
我笑了下，“不敢，我就是想说，不管你以什么样的姿态在那，总会有人坚定不移留下。”
比如我。
林昭阳看着我坦然的神情，眼波动了动，像是有所触动。
我对他眉眼勾弯笑了下，难得的乖顺无欺。
。“幸怀语。”
“嗯？”“唔…”
情绪总在共情的夜晚绵柔交错泛滥，心狠淡漠如林昭阳也会在这样的夜晚对我温柔，尽心予我从心到身的沉沦。
好几次他动情地看着我时，我竟还会萌生出他也对我情动的妄想，就这么想想，我甚至能更兴奋。
当然，夜晚催生的情动也在释放后消散，那些子虚乌有的错觉也渐渐化归常久以来的冷漠倨傲。
我与林昭阳那仅仅存在不到一天的所谓的正常关系也被这毫无预兆的电话打破。
林昭阳背对着我睡的沉，手机在我耳边连着震动好几次。
我小心翼翼打开一看，联系人未知，扫一眼内容我就知道是谁发来的短信。
“睡了吗？”
“今天是你27岁生日，怀语。”
“明天下午能约你吃个饭吗？我请客。”
原本肆虐的困意瞬间四散而去，我看着这些短信瞬觉心脏砰砰直跳。
我左滑刚收到的消息，一条没回全部删除，竟还有点心虚地偏头看了眼身侧的林昭阳。
他动作保持不变，纯熟地睡着。
我关上手机，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进入睡眠。
没想不多时手机开始强震动起来，刚刚才稍有平复的心跳立刻愈发加速。
我摸出手机，对方居然拨电话过来了。
我的手心立马渗出一层冷汗，挂断电话后屏幕还留了条水痕。
电话不迭不休打进来三次，第四次震动时我实在是怕吵醒林昭阳，便蹑手蹑脚下了床准备出去接。
下床时我回头看了眼林昭阳，他还是熟睡着。
我光着脚走向床尾，还没来得及开门，漆黑的房间乍然审讯室般光亮。
我吓到了，下意识回头，正对上林昭阳阴沉的眸子。
“这么晚了，干什么去？”林昭阳语气低沉，看着我的眼神犀利阴翳。
“接，”林昭阳命令道，“外音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