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房子里,常青洲敲开了她家大门,面色沉冷走了进来,轻声说了一句,因为声音太小,楚缭反而听不清晰。
后来有一日,这棺材突然出现在院落中——年轻女主人吓了一跳,被常青洲安抚后,看到里面那个美丽的女人,虽然还有惊惧,但更多的是那种被旧时回忆勾出来的怨恨。
年轻女主人经常咒骂棺材中的女子——
“贱人。”
“生的女儿和你一样都是个狐媚子。”
“死了还不安生,凭什么还要我侍候你!”
诸如此类的,等等,不堪入耳。
她看到年轻女主人,开了红绸棺材,朝着里面的女子,厌恶至极的吐了一口口水。
楚缭:“……”
做的都不是人该做的事儿。
楚缭还看到了这年轻女主人,不知为何,脑海里就出现了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
就仿佛是……凭空出现,也没有特殊的征兆。楚缭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她眉心一皱,折出冷冽的光,看着姜南璧,拧着眉头说道:“师尊……这年轻妇人的记忆,就仿佛是被强硬塞进去一般。”
姜南璧上前,红衣翻飞,肤色一片冷白。
他将灵力汇入指尖,隔空对上年轻女主人的额头,用了秘术,抽取她的记忆。
楚缭盯着那修长冷白的手指看。
心中莫名其妙涌现出一种念头:
她师尊似乎有些嫌弃这个女人,所以不愿意触碰——姜南璧又轻微的洁癖,喜净,不喜旁人的打扰,也不喜别人的触碰。
片刻之后,姜南璧收回指尖处的青色灵力。
“的确像。”姜南璧垂着眸子,长而翘的眼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大抵不用追究了。”
“为何?”
楚缭诧异,这个她的确不明白姜南璧为何会这样说。
还是说,这其中的隐情是她不能知道的?
姜南璧叹了口气,冷白的肌肤折出雪一般的光:“这个镇子没有人有那个能耐,能布下如此一个局。”
“那是外面来的修士呢?”楚缭继续说道。
心里的惊讶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不怀疑姜南璧的话,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罢了——若是镇子中没有人能布下这样一个局,那这里的情况又怎么解释?
他们刚来无恶镇时,情形还算好。
那些镇民们算不上很是热情,但也正常,行为举止也没有任何的不妥之处。
变故是从他们进来后的第二日开始的,楚缭那时候发现,这些镇民的表情有了变化。
长街上的镇民一直都在重复着以往的动作。
不断有镇民上门来让他们去干活儿——那理所当然的模样,仿佛这本来就是他们的责任一般。
镇民们的神情越来越凶悍。
甚至连那种民风,都充斥着一种让人感到难以言说的荒唐之感。
有一些事儿,刚开始时,或者没有什么突出的端倪,但时间久了,这些人又是不加掩饰,再是愚钝的人都看得出来一些问题。
大抵真正蠢的人,都活不到那么长的时间。
楚缭看向姜南璧。
姜南璧看着她,清冷的眸子里,涌上一抹淡淡的光。
只听到他柔了语调,说道:“为师卜了一卦,镇子大抵上没有外面来的人。”
说罢后,他又淡淡补上了一句:“除了我们与盛灵檀他们。”
楚缭彻底死心了。
没有再追问下去。
姜南璧叹了口气卜算之术有多厉害,她还是清楚的。
几乎没有出错的概率。
那这样说——这里又是怎么回事?楚缭心中疑虑,不知不觉也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姜南璧对于楚缭,向来是有问必答。
这一次却是犹豫了片会儿,桃花眸微阖,眼里冷光连连。
任是楚缭都看出了不妥。
“师尊?”
楚缭直觉得这样的姜南璧有些怪异。
她的师尊向来从容不迫,楚缭从未见过他如此微妙的神情,让她莫名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天道有心让某些人死去罢了。”片刻之后,姜南璧红唇微张,只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哦,原来如此……”话音未落,楚缭便觉得不对劲,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天道如此?但是……但是天道不是再公平不过了?”
实则话说出来的那瞬间,她自己就彻底否认了。
这天道若真的是所谓的公平公正,那也没有钟灵韵什么事儿了。
那谌霜也不会无缘无故就被钟灵韵吸了气运,最后还白白为她做嫁衣。
至于这九洲自古以来从来不缺乏天才,只不过几千年来,却是没有几人能渡劫飞升。
姜南璧摇了摇头,冷淡的眸子只是看着楚缭。
他叹了口气,说了一句出乎意料之外的话:“阿娆,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楚缭:“……”
她一下子噎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说是,自己说不出来,尚且有些过分。若说不是,她自己又该如何解释?
沉默。
那年轻女主人此时还在地上躺着。
那红绸棺材中的女人,梳着又高又美的发髻,也正一眨不眨看着这师徒二人,似乎在见证什么。
槐花开得正好,又白又密。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两人似乎在对峙着,楚缭哑着嗓音说道:“弟子并不觉得如此——”
她的声音又沉又低:
“弟子只觉得弟子所看到的天道,与典籍中公平浩然的天道,有所出入。”
其实,这何止只是有些出入。
据楚缭所知,近百年来,这天道遇上了钟灵韵之后,心眼儿简直就偏没了。
若说是天命所归,九洲需要一个天命之子维持秩序,或多或少也会有人接受。
但那个气运之女又是个什么德性?
贪婪成性。
空有一副皮囊,实则做的都是下三滥的事儿。
而且她甚至还算不上是九洲中人——只是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孤魂野鬼。
楚缭上一辈子的下场又是如此惨烈。
人人都说她一身好天赋,乃是得到上天眷顾,哪怕是不努力修炼,她所走的路,也比旁人远得多。
但若真是得到上天眷顾,她又如何会是上一辈子那种下场?
说出来也是荒谬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