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向沈漓行了一礼,口道“小女幽兰,见过公子。”
说完也不顾沈漓情愿不情愿,膝行到了他身边,素手执起酒壶:“幽兰帮公子倒酒。”
沈漓避之不及,赶紧往沈星辰身边躲。他并不是不待见这些女子,而是他觉得别扭。想他几日之前还是个美貌无双、人见人爱的少女;同师姐乃至云兮一同沐浴戏耍,云兮还教授给他丰胸大法。但是现在他却成了男儿身,不仅长出了碍事的东西,这些姑娘也并不是真心来陪他戏耍,“以色侍人”的意思他还是懂的。
“我不需要……”沈漓抓紧沈星辰的袖子趴到他身上,“师兄,求你了,让这位姑娘离开吧。”
沈星辰无动于衷的瞄了他一眼,道:“沈漓,你的教养呢,幽兰姑娘为你倒酒,你怎可不道谢?”
此时,菊红夫人已经带着两位姑娘离开,柳三等人的面前也已经由各自的红粉知己斟上了酒,他们却并不急着举杯,而是注视着沈漓和沈星辰这边。
他们都知道沈星辰带沈漓来绛香楼是有所图,不顾他的意愿执意留下幽兰也是因为这个。
沈星辰曾向柳三和有琴坦白沈漓身体上的异变,也直言他的抗拒。
而江淮在沈漓受伤之初就在为他把脉时得知他身体上的残缺,也是在那时才明白沈星辰之前种种推托,不让他给沈漓诊脉的良苦用心。沈漓融魂之后,他曾再次为他诊脉,惊讶的得知他身体上的残缺已经完全康愈。论时间,他比柳三和有琴知道的都早。
但是,沈漓在成为男儿身之后,行为举止却和之前少女时期没有不同,这或可说明他并没有完全将自己当成一个男子。但这个猜测江淮不可能去向沈星辰求证,更不好去问沈漓。
此时见沈星辰强逼沈漓,江淮明白自己先前的猜测大约是对的。
看来,沈星辰是想借此次绛香楼之机,要叫沈漓彻底分清男女。
沈漓心里原本就不乐意,现在又挨了沈星辰的训,心里的火瞬间就压不住了。又恰巧上了菜,幽兰是个训练有素的,宠辱不惊,也不管沈漓脸色有多难看,径直挑拣了几样菜色到小碟里,又细心抽去骨刺,才摆至他面前。
语气轻柔细腻,若春风化雨:“沈小公子,这是我们绛香楼的八宝蒸,下酒最好,请您尝尝。”
沈漓再狠狠瞪了看都不看他、在紫衣少女服侍下无事喝酒的沈星辰一眼,心里一发狠就转回了头。这头一转,对上幽兰时,赫然已换上了一张笑脸,这变脸速度之快,令一直注视着这边的柳三等人忍俊不禁。此时雅室中,除了实诚的柳小公子柳水原外,无一人专心美酒佳人,不是在暗中看好戏,就是置身好戏之中。
沈漓对着幽兰一笑,幽兰一怔之后随即回以一笑,沈漓是那种极为英气的少年长相,虽然还没完全长开,却也很是讨人喜欢,一笑之下,神采愈发飞扬,眼中暖暖若融金之华。幽兰自小长在绛香楼,阅人无数,竟然也在这一笑之下慌了心神。
她知晓这雅室之内的贵客都是仙门尊首,这小公子虽然年岁尚幼,必也身份尊贵,便用上了心来侍奉沈漓,盼望得他青睐,定了东君之约,也好在楼中姐妹扬眉吐气。现在见他一笑,那如僵死之蛇的心竟像被他的笑颜温暖一般活了起来,又觉得先前规划好的小算计小手段是如此的不堪,自己回想都羞于承认,只想百分百奉上了真心对他好。
沈漓哪里知道幽兰的女儿心事,他和沈星辰赌着口气,对着幽兰一笑之后,压低了声音,舌尖一弹,轻笑着接了一句:“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说这话时,刻意双眼含笑一眨不眨的看着幽兰。
一直关注着他的柳三见此景差点一口酒喷出,这沈漓当真是第一次来这烟花之地?一句姐姐就将花中娘子惹了个粉颊含春!他将那双桃花眼略微一斜,目光饶有趣味的落到沈星辰身上,见他眉紧面暗,虽然心情极差,不由又是一阵闷笑。
江淮没有柳三那般肆无忌惮,详作同有琴攀谈,一双眼却也一刻不舍得从灵山师兄弟身上离开。他倒要看看沈星辰能忍到何种地步,沈漓又能闹成哪样?
而品行端方的有琴,见友人自苦于心不忍:星辰,你何必如此!
幽兰以袖掩口轻轻颔首之后,这”姐姐“的称呼便定下了。沈漓也不客气,姐姐长姐姐短,一连串的姐姐叫得幽兰含羞带怯,叫得沈星辰胸闷气短。
沈漓不习惯跪坐,第二道菜还没上就说腿麻斜到了凭几上。幽兰玉手托着小碟,手执银筷,将去了刺的鱼肉小口喂给他吃。沈漓不仅是被抱大的,也是被喂大的,在灵山时,师姐煮了什么吃的,要他尝味道时也常喂他一勺或一筷子;现在他又存心要气沈星辰,便心安理得的张嘴吃幽兰喂入口中的菜肴,一只手还不安份的捏着幽兰的衣袖把玩。
但是,他却不喝酒。
小巧玉杯只是捏在手里,却从不送到嘴边。
幽兰觉得奇怪,其他五位贵客都在开怀畅饮,自己这位只将酒杯凑到鼻前闻了一闻,便没了后话,以为他嫌弃酒不好,便体贴的道:“这酒名为存月,若公子喝不惯,可取楼里珍藏的千堆雪来一试。千堆雪酿成时加了一世霜新开的花朵,还必定是要在日头未升、露水未干时的花朵,酒香清冽不辣口,幽兰这就为公子取来……”
“他不会喝酒,再好的酒给他也不过是如牛嚼草!”幽兰话还未说完,便被沈星辰清冷的声音打断。
正为他倒酒的紫衣少女听他作此一说,脸上虽依然含笑,心里却暗自诧异。她认识沈星辰时日已久,沈星辰孤高清冷,初见时令她惊为天人,如天边明月,她自知身份低微却在那一刻心生畏惧,觉得自己这种身份之人连抬头偷望他一眼便是玷污了他。
这念头令她羞愧的伏在地上不敢起身,直到沈星辰以一指托起她的下巴,道“你这双眼,与她有半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