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奉祈将手指压在唇上嘘了一声。
“你鬼修爷爷自有妙……”
话还没说完就遭欢欢一个肘击打在肋下。
“不准占我便宜,我家师公早飞升了!”
都飞升二百多年了。
奉祈委屈。
“只是开个玩笑,干嘛当真……”
力气真大,骨头都要断了。
扯皮间,两人已跟着纸灰走出何家大门。说来也邪,这团纸灰在空中飘飘乎乎的,一会上一会下,就是不落地,就这样引着两人玩大路上走去。
正是中午欢欢随何家人过来时走过的路。
飘在空中带路的纸灰突然亮了起来。是幽幽的青绿色荧光。这就是奉祈先前想要炫耀、又被欢欢打断的“妙计”——纸灰在黑暗中能发光,如萤火虫一般引导两人。
这大概也是鬼修的伎俩。
欢欢看着前面那团小小的萤火,如果被哪个行人发现大概会以为是鬼火而吓到两股战战吧?而跟在“鬼火”后的自己和奉祈看起来又会像什么?肯定是像两个无处依凭的孤魂野鬼。
想到这里,欢欢不由闷笑出声。
奉祈是鬼修,和鬼沾边,被认成鬼倒是不冤;但自己可是出自名门正派,如果也被误认成鬼那可真太让人牙疼了。
不过,不管谁被认成鬼,吓坏无辜路人总是不好的。虽然夜色已深,路上不太可能还有行人,但有归家心切的行商走贩也说不定,总不能真的让人受这无妄之灾不是?
怀着这样的心思,欢欢从玲珑囊内摸出三张符纸,在奉祈因她的笑声而侧目问“你笑什么”时,合在掌心中双掌一拍。
再分开时,三盏巴掌大的孔明灯自掌心间晃晃悠悠升起,散发出明亮又温暖的光。
三盏孔明灯各自飞散开来,轻盈的围绕着两人盘旋不止,为他们照亮脚下的路,也照亮这一方天地。
“做得真是精巧。”
奉祈赞到。手伸出去,一盏孔明灯便飘过来调皮的停留在他指尖,犹如飞倦了的蝴蝶,收拢了鳞翅,安安静静小歇片刻。奉祈冲它吹了一口气,它便乘着这股气流晃晃悠悠的飞走了。
“那是当然,我六十六师兄做的。”
欢欢骄傲的下巴一抬,一边将自己的“馒头手”举到眼前仔细观察。拍符纸时她觉得有布条松了,现在一看原来是脱了丝,有线头掉了下来,便凑到嘴边将线含在齿间咬去了,又呸的一声吐掉。
奉祈侧头看着她,突然道:
“都弄脏了,回去我帮你重包。”
“不要,回去我就拆了它。”
欢欢赌气道,她已经忍这碍事的馒头手很久了。
纸灰晃晃悠悠在前领路,孔明灯穿来绕去环于四周,欢欢和奉祈这一对看起来就不是寻常人的组合静静穿行于乡间路道,间或有一两只歇息在路旁树桠上的夜鸟,被这对奇怪的组合惊扰,怪叫着奋力拍打翅膀消失在夜色中。
“我还是不明白。”
欢欢道。孔明灯留恋的依偎在她摊开的掌心间,随着她的走动而微微起伏,小小一团火光清晰的照出她眉头微锁的脸庞。
“不明白什么?”
“人死如灯灭,为何尸体内会有‘执念’这种东西?”
“那为何有些尸首内会有怨气会有凶气?”
奉祈不答反问,也学欢欢抬起一只手,掌心向上,果然就吸引来一盏孔明灯停在他掌心。
“你修鬼道,这些你比我懂。”
欢欢侧头冲奉祈手中的孔明灯呵气,孔明灯怕痒似的抖了抖。
“一样的。”
奉祈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唇角带上了一抹笑意。
“不管是怨气也好,凶气也罢,或是何老太爷的‘执念’,都是人死时没能咽下的那口‘气’。”
顿了顿又道:
“心有不甘为‘怨’,心中有忿为‘怒’,有放不下的才会有‘执念。”
“何老太爷心里有放不下的东西?”
以至于死了魂魄已经归于天地黄泉,却还要念念不忘去“寻”?
“究竟会是什么?”
欢欢盯着掌中的光亮喃喃自语。她长在灵山,自小无忧无虑,天真随情的性子让她不知苦恼。所谓“执着”在她心中,不外乎师傅每年一度的“藤萝饼之会”这种无趣的风雅。而下山第一日的所闻所见,就已经打破了她这个“陈见”。
“到时候就知道了。”
奉祈不作无谓猜测。笑了笑,托着掌心中的孔明灯慢慢举过头顶,最后让它稳稳的悬在自己指尖。此时恰巧有夜风吹来,孔明灯颤了一下,随风旋转起来,越转越快,在奉祈指尖舞出一团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