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溪知身上带了殷无殇给他的玉牌,那东西等同于号令各州府守备军的令牌,又是御赐之物,别院的侍卫自然无人敢拦。
马车径直进入院内,穆溪知下车的时候戴了帷帽,甲一来过多次,熟悉路径,自觉在前面引路。
今日天气晴好,穆溪知身着白色锦袍,外披银狐领云纹银白斗篷,头戴白色帷帽,身形清瘦,举步风流,宛若纤尘不染的谪仙落入凡间。
引得来往的侍女们频频驻足回首。
徐顺严防死守的冲那些侍女厉声道:“看什么看,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穆溪知闻言不禁失笑,打趣道:“你这是在太守府当管家当上瘾了,哪儿的闲事儿都想管一管?”
徐顺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低声道:“主子您是没瞧见,那些个侍女的眼珠子都要黏到您身上来了,小的这不是得护着您么。”
鼻端忽然飘过一缕淡淡的梅香,穆溪知不禁脚步一顿:“甲一,这别院里有梅花吗?”
甲一道:“回相爷,别院西侧的确有一片梅林。”
“带路,去看看。”
除了兰花,穆溪知最喜爱的就是梅花。
风骨高洁,孤芳傲然。
片刻之后,三个人步入梅林。
穆溪知摘下帷帽递给徐顺,望着眼前红梅映雪的美景,神情享受的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浓郁的冷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爹爹!”
一道奶声奶气的童音突然在身后响起,穆溪知睁开眼睛转身,没等看清来人是谁,大腿便被抱住。
低头一瞧,竟是个三四岁的小娃娃,圆圆的脸蛋冻得通红,正仰着小脑瓜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徐顺刚要上前,穆溪知便抬手阻止,然后蹲下身,温声道:“你方才是在叫我吗?”
小家伙个头小小,身上又穿着厚厚的红袄子,圆乎乎的样子喜庆又可爱,声音也是脆生生的:“是呀,爹爹。”
穆溪知:“……”
虽然已经猜到这孩子是谁,但也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就这么当上爹了。
心情微微复杂,又有些好奇:“我们并未见过,你为何要管我叫爹爹呢,是否认错人了?”
他跟殷无殇长得也不像啊。
这孩子不会是从小身边没有亲人,见个男的就这么叫吧?
小家伙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似是仔细确认了一下,口齿清晰的道:“儿臣不会认错,你就是我的爹爹,因为你同父皇画的爹爹长得一模一样呀。“
穆溪知:“……你父皇他,画我了?”
还让这个小团子管画中的他叫爹爹?
小家伙使劲点点头,接着又像怕他不信似的,抬起冻得发红的小胖手往远处一指:“那边的房子里都是父皇画的爹爹,儿臣可以带爹爹去看。”
穆溪知俊眉微微一挑:“好啊,那咱们就去看看。”
他记得殷无殇只擅长画山水,何时竟也会画丹青了?
倒是想看看殷无殇将他画得有多像,竟让这没有三块豆腐高的小娃娃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梅林雪厚,穆溪知伸臂直接将小团子抱了起来,徐顺忙道:“主子,您身子弱,还是让小的来抱这位小主子吧。”
通过刚才的对话,徐顺也猜出这位八成就是皇后娘娘生下的那位小皇子。
“不用,一个小娃娃能有多沉,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
穆溪知边说边往前走。
徐顺同甲一对视了一眼,然后自觉地跟在后面。
“你叫什么名字?”
穆溪知边走边低声问:“今年几岁了?”
“儿臣叫殷少恒,字晏齐,但是父皇说这个字得等儿臣二十岁以后才能用,今年三岁了。”
穆溪知:“……”
殷无殇可真行,连名带字一起取了,这是断定自己连这孩子及冠都活不到吗?
心里无声叹了口气,转而又问道:“今日太傅没有来讲学吗,你怎么跑到雪地里玩儿了?”
一般勋爵人家的男丁三岁便已开蒙,算来小家伙应该已经快四岁了。
奇怪的是,堂堂皇子,身边居然连个跟着伺候的人都没有。
“太傅来啦,就在御书房里头呢。但是哥哥说儿臣还小,不用听学,只要父皇不来,都可以出来玩儿。”
小家伙奶声奶气的说完,又紧张兮兮地扭头朝周围看了看:“爹爹,父皇今日没有来吧?”
“……没有。”
穆溪知又问:“是哪个哥哥说,你不用听学的?”
“就是怀笙哥哥呀。”小家伙咯咯地笑起来:“爹爹,怀笙哥哥好不好?”
穆溪知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好。”
好的很。
果然是狼子野心,小小年纪就知道未雨绸缪了。
哦,好像年纪也不算小了,算起来,应该有十四五岁了。
说话间已经来到殷少恒手指的那栋房子跟前,只是房门上了锁,小家伙看到黄澄澄的大铜锁,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哎呀,儿臣忘了,钥匙在父皇那里呢。”
穆溪知:“……”
虽然他心里很想看看殷无殇的那些画,但也不至于因白走了这一趟给一个小娃娃使脸色,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那咱们改天再看画。”
然后将孩子交给徐顺:“你带他找个暖和的地方玩一会儿。”
然后将帷帽重新戴回头上:“甲一随我去御书房看看。”
殷少恒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底浮现出浓浓的不解,仰头看了看徐顺,小声发问:“哥哥,爹爹怎么不抱我了呀?”
徐顺“哎呦”一声,笑着道:“小主子可不敢这么叫,叫小的徐顺就行,你……爹爹,跟那位大人有正事要办,小的陪你玩儿好不好……”
甲一轻车熟路地将穆溪知引至主殿门前,外头的守卫刚要出声阻拦,就被甲一突然亮出的令牌吓得将话憋了回去,恭恭敬敬地打开了门。
穆溪知迈步走进去的时候,里头的老夫子正在声音朗朗地讲国策,因为背对着门口,所以还没等转过身就被甲一用手刀直接给敲晕了。
端坐在里面正在认真听学的少年见状唰地一下站了起来,表情紧张又冷厉地道:“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本宫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