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天里韩禄硬是冒出了一脑门子冷汗,战战兢兢俯首道:“相爷训斥的是。”
他在北疆当了多年太守,天高皇帝远,他这辈子都没见过五品以上的大官,更是做梦都没想到当朝丞相会亲自前来赈灾,还在雪夜迎风而至,将他满桌的酒肉和醉态撞个正着。
这几日他一直小心翼翼的跟着东奔西跑,殷勤至极好话说尽,更是咬牙掏出了一半家当许以重金想求对方高抬贵手。
但这位丞相大人礼是收下了,却一点放过他的意思都没有。
难道是礼金送得还不够?
这时穆怀满身带着泥雪跑过来,说:“相爷,这雪太厚了,牧民们的帐篷又分散的很远,想要把牲畜和牧民的尸体尽快找出来,还得增加些人手,否则就靠咱们这些人,只怕挖上个把月也挖不完。”
牲畜都是冻死的,而非病死,此时挖出来去了皮毛还能抵一些粮食用。
至于人的尸首更要挖出来,否则等天气回暖积雪融化尸首腐烂,那就要发生疫病了。
而北疆除了百姓,还有三万戍边的北疆军,到时若是疫病蔓延,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转身看向韩禄,韩禄忙道:“相爷,城中的500守备军前几日都已经按相府的吩咐派去各地协助赈灾搭建房舍了,如今除了下官府里的十几个下人杂役实在再无人可派了。”
十几个人完全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当用。
怎么办?
穆溪知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中苍苍茫茫的大雪,仿佛要将这一片土地上的生灵无声吞噬。
他攥了攥已经冻得失去知觉的手指,须臾间眸色已定,唤了声:“甲一。”
随即一道黑色身影便不知道从哪儿突然闪现在面前,吓得韩禄一个趔趄差点摔进雪地里。
“相爷,有何吩咐。”
“备两匹快马,你随我去一趟北疆军营。”
穆溪知面色平静,没人发现他白皙的脸上已经浮起一些不明显的红色,他看着簌簌落雪,说:“找薛将军借点人手过来。”
甲一常年面无表情的脸忍不住别扭的皱了下眉头,一向只管执行命令从不多言的暗卫首领此刻忍不住多说了一句:“此事属下去办便是,无需相爷辛劳一趟。”
穆溪知摇头,不容置喙的道:“这件事你办不了。”
北疆军那是镇守边关的,没有军令根本调动不了,哪怕是几百人也不行。
若是强行调遣,便会被那些御史们冠上一个僭越滥用军权的罪名,此事非同小可,所以他必须亲自去。
“可是……”甲一欲言又止。
穆溪知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淡淡笑了笑:“薛将军知道轻重,而且有你们和穆怀跟着,不会有事的。”
他与薛城不合,这不是什么秘密,朝堂上的官员个个都知道。
他知道自己此去薛城肯定会为难他,甚至羞辱他一番,但他也相信薛城心里除了私仇,还有国家大义,不会弃大局于不顾,置几万将士的性命于危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