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溪知听完在心里“啧”了一声,心道萧府的正主就在这儿跪着呢,你直接问他那人是谁不是更快?
脑子迟钝成这样,真不知道是怎么爬到刑部尚书的位置上的。
好在旁边坐着那个脑子还算清醒,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大理寺卿王念忽然出声了:“两位大人,既然孙瑛姑说萧府的仆从里有人认得那个崔府的管家,那要不要先找到那个仆从审问一下?”
唐兆听完这才恍然大悟一般,道:“王大人说的有理,来人……”
“且慢。”
费正突然出声打断了他,“唐大人,本官觉得还是先将画像描绘出来再拿去询问不迟,崔氏是大族,京城中挂着崔府匾额的人户不知凡几,相貌相似者更是不知几何,若是那个仆从随口编一通瞎话,那查案的方向就会再次被带偏,此案已经完不能再有任何疏漏了。”
唐兆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变了变,当即道:“还是费大人想得细致,就按你说的办。”
王念也忙不迭跟着点头:“费大人所言极是。”
穆溪知挑了挑眉,真有点好奇昨天殷无殇在御书房到底干了什么说了什么,竟然把这三个朝中大员吓成这样,连脑子都不会拐弯了。
他实在听不下去,清了清嗓子出声道:“三位大人为何不问问面前的这位萧府曾经的主人呢,或许他就认识那个崔府的管家也未……”
结果没等他说完,就听见萧远山道:“老夫与任何崔姓之人皆素无往来,再说以老夫的身份,岂会认识一个区区管家?”
穆溪知:“……”
这否认得也太过急切了些。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但甘愿认下了私制龙袍的罪,还不想将陷害他的人供出来,
看来萧远山应该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崔仁清的手上了。
且那个把柄应该多半与善乐长公主有关,否则以萧远山的性格,是不可能受人挟制的。
想到这里,穆溪知露出一点淡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还是按照三位大人的章程来吧。唐大人,龙袍案到此可以告一段落了,下面是不是该审下一个了?”
绍辉在旁边听完了全程,亲眼看着他的靠山已经轰然倒塌,明白大势已去,心里也没有底气再做任何挣扎了。
但他也不是傻子,知道孰轻孰重,知道如何认罪才能祸不及家人。
不等询问,他便磕头道:“罪臣知罪。”
他这一开口,那三位主审管又是齐齐的一愣。
昨日升堂这个绍辉还嘴硬得很,连刑都上了,最后还是一个字都不肯说。
为此他们还受到了皇上的斥责。
怎么今日穆相一来,连话都没多费一句,这个硬骨头就主动开口认罪了呢?
真是打脸打的又脆又响。
但是脸再疼案子也得接着审。
唐兆重重一拍惊堂木:“你既已知罪,还不速速从实招来。”
“回大人,罪臣在清理京中排水沟的时候,因为贪图钱财,谁给银子就先清理谁家门口,导致沟渠堵塞,引发春汛水患,冲塌了红楼坊,还将四位官员砸在了里面。罪臣是行伍出身,一直被那些文臣瞧不起,便一时猪油蒙了心,没有叫人及时营救,害四位大人险些丧命……这些罪过都是罪臣一人所为,无论如何重判罪臣都愿意接受,只求各位大人英明公断,不要殃及家中无辜老小。”
绍辉说完额头贴地,深深叩拜。
他当初认萧远山为义父的时候是在南疆军营,知情者寥寥无几,回到京中之后萧远山特意叮嘱过他不得向任何人透漏他们之间的关系,免得皇上怀疑他们结党营私。
他当初还觉得义父就是觉得他这个义子拿不出手,才会找理由藏着掖着,没想到义父深谋远虑,竟给他的家人留下了一线生机。
所以他没提是萧远山让他故意怠工引发的水患,也没提是崔阁老的管家给了他一大笔银子,让他趁着水患暗中损坏了红楼坊的地基,特意将那四个官员砸在里头至那四人于死地,而是一概将罪名全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左右水患早已经过去,红楼坊坍塌也只是死了几个妓子,那四个文官都活着,最多也就是让他去给那几个妓子抵命。
但义父所犯的事谋逆大罪,一旦与其扯上关系,那全家老小可就一个都活不了了。
至于那个崔阁老,自己若是将他招了出来,那些金银就得也交出去,反正自己背上了四条人命也难逃一死。
而崔阁老党羽众多,他日难免不会报复他的家人,还不如将罪名一并认下,保住那些财物,往后就算没有他,也能让家中老母和妻儿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穆溪知听完绍辉的供词眼底浮起一丝冷笑,看来这个崔仁清还真是不简单,居然能让这俩人都甘愿替其背锅。
但绍辉摆明已经是豁出一死,就算再审估计也审不出什么了。
“三位大人,本相这条伤腿突然疼得厉害,接下来的审判就不听了。”
穆溪知话音刚落,然后便见座上的三人同时站了起来。
其中顶数唐兆起来的最快,几步走到他的跟前:“穆相怎么不早说呢,下官这就派人用我的轿子送您回去。”
穆溪知:“……”
这急切的,仿佛他是瘟神一样。
“本相有轿子,就不劳烦唐大人了。”
“那下官扶您起来。”
跟前桌几上还摊着孙瑛姑昨日的供词,唐兆弯腰的时候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发现纸上多了三头驴,而且每头驴的脑袋上都写着一个大大的“蠢”字。
唐兆:“……”
这是画谁又骂谁呢?
就算你再得皇上器重,是不是也太过肆无忌惮了些。
穆溪知瞥见他的目光,手指慢悠悠的在纸上点了点,笑着道:“刚才本相一时觉得无聊,就随便画了两笔,唐大人觉得本相的画工如何。”
唐兆:“……”
你骂了人还要问被骂的感觉如何?
简直欺人太甚了!
然而……却是敢怒不敢言。
最后只能捏着鼻子夸赞道:“相爷画工了得,线条流畅栩栩如生,下官钦佩。”
“唐大人谬赞了。”
穆溪知说着将手搭上对方的胳膊,动了动已经有些麻木的伤腿慢慢站起了身,“既然唐大人如此喜欢,那便送给你吧。”
唐兆:“……”
看着对方瞬间十分精彩的表情,穆溪知愉悦的笑了一声:“同你开玩笑呢,这么好玩儿的东西,本相得拿回去给皇上瞧瞧。”
说完便真的将那张纸折了几折揣进怀里,然后扬长而去。
唐兆:“……”
岂有此理!
简直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