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溪知睡觉时不喜太亮,里头只燃着一只守夜用的小宫笼,从厚厚的灯zhao里透出的一点光,恰好落在那个人的脸上。
白皙俊美的脸庞,异常憔悴,这么昏暗的光线里,不用凑近了也能看出毫无血色的苍白。
脑海里不由又翻腾着浮现出白日里这人倔强厌恶的眼神。
殷无殇立在塌边,墨眉黑压压地锁着戾气和失望,面无表情高高在上地盯着穆溪知。
榻上的人无知无觉,榻边的人一言不发,就这样僵持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殷无殇就又没出息了。
想起徐顺说他梦魇难安,说他嘴里喊疼,说他怕苦不肯喝药……
终究是矮身坐到了榻边,他闻见了对方的呼吸,带着淡淡的药香,一向讨厌药味此刻却不觉得难闻,反而觉得有股脆弱的芬芳。
尤其是雪白颈子上的那些青紫淤痕和齿印,那都是他白日里作恶时留下的痕迹,全部都在昭示着他在御书房里对人用强时是怎样的一个混蛋。
如此种种,致使他那颗受伤又恼恨的心,一点点不争气的又生出了悔意。
他也不想的,天知道他有多在意这个人,伤害是把双刃剑,在让对方痛苦的同时,他的心内更要痛上千百倍。
但是躺在榻上的这个人,他能明白吗?
殷无殇颓废地坐在榻沿上,手指轻轻的挑开粘在他脖子上的乌丝,掌心贴着对方的脸颊,还是热的烫人,徐顺没有撒谎,高热果然没退。
看着那张即便昏睡着依然神情痛苦的脸庞,他没法不心软。
可是这个让他心痛又心软的人,一直一直在跟他做对。
从年后那次辞官被他拒绝开始,就仿佛一点点跟他离了心,先是以死相逼去了北疆,又以死相逼要他赐婚,暗中与太后的人勾结……这一切他都睁只眼闭只眼忍了。
可是这一次,他却公然与太后联手,想以求娶锦阳为名去对付长公主。
昨天在御书房,他一开始没想那么粗鲁的,但他的不情愿和反感写在眼睛里,言语间更是明明白白的说出对他的厌恶,他才一时气糊涂了发了狠,没等做好准备就强行闯了进去。
可是这人犟的……就算弄得他再痛也一声不坑,脸上眼里全是满满的抵触,更别说有感觉。
对他有抵触,那对谁不抵触?
那些年轻貌美的女人吗?
他兀自冷嘲,冰凉的眼底再次阴鹜起来。
掌心里的脸颊轻轻动了动,殷无殇回神,看到榻上的人舔了舔干裂的薄唇,贴在他掌心的脸颊下意识的躲开他的触碰。
殷无殇脸色顿时一沉,就这么嫌弃他?
连在昏迷的时候都要与他界限分明了?
然后紧跟着便听见昏迷的人声音嘶哑的嘟囔道:“徐顺,水,喝水……”
原来不知道是他,以为是徐顺。
皱起的墨眉又慢慢舒展开来,他起身,走出幔帐对守在外头的人问道:“他上次服药是什么时辰?”
崔太医连忙道:“您来的时候,我与徐公公刚给相爷喂完药。”
顺便还欣赏了一下“真龙沐雨”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