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溪知刚走出帷幔,坐在椅子上打盹的李忠便一下醒了过来,他忙揉着眼睛站起来,看到相爷显然要外出的装束,心里咯噔一下。
刚刚里头的对话他都听见了,心道相爷这是被皇上给骂生气了?
李忠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小心翼翼的笑着问:“外头天寒雪冷,天儿也都黑透了,相爷您这是还要出去?”
穆溪知身上只穿了件外袍,臂弯上搭着斗篷,他朝里头看了一眼,道:“我觉得有些闷,想出去透透气,皇上坐椅子上睡着了,你把他挪到榻上去睡,挪动之前最好先点了他的睡穴,别惊醒了他。”
李忠表情难言了一瞬,这是把相爷都逼到什么份上了,居然都让他给皇上点昏睡穴了。
但还是忍不住替自己主子说话:“相爷,其实不用想点睡穴皇上也不会醒的,午后您睡着的时候巫恒大师来过一趟,皇上担心自己药瘾发作控制不住自己再……惊着您,问巫恒大师要了一种助眠的药,名字叫安乐散。”
穆溪知微微眯了下凤眸:“安乐散?”
“对。”
李忠继续道:“皇上从前在宫里只服过安神汤,奴才听着那药名陌生不放心,便在巫恒大师离开的时候特意细问了一下,巫恒大师说那安神散不会伤到龙体,但药力强劲,睡着之后至少会昏睡四五个时辰,就算在跟前搭台子唱戏都不会醒。”
穆溪知心道岂止是唱戏,服用了安乐散,估计此刻将他大卸八块都不会有知觉。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给人吃的药,而是猎人在猎熊或老虎那种凶兽时用的。
只要在箭头上涂抹一些,无论是否能射中猎物要害,只要见了血,即使是最强壮的黑熊,也会在几息之间就轰然倒下。
这是他曾经亲眼所见的事。
那时他还年少,缠着殷无殇带他出宫打猎,结果竟倒霉的在山里遇到了凶猛的黑熊。
当时殷无殇将箭筒里的箭都射光了,那黑熊浑身被扎成了刺猬却还在疯狂的攻击他们。
他不会武功跑不快,殷无殇又死活不肯丢下他,就在他以为两人要命丧熊口的时候,一个老猎人及时出现救了他们。
那老猎人就只射出了一支箭,而且还没扎到黑熊的要害,然后那只仿佛刀枪不入的大家伙就倒下了。
他觉得惊奇,一问才知道是那支箭上涂抹了一种叫安乐散的强劲麻醉散。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殷无殇竟还记着,还问巫恒大师讨了那东西用在自己身上……
怪不得灌完那盏凉茶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估计那会就是在吃安乐散。
这个傻子。
不过既然巫恒大师说了不会伤害龙体,应该也不会有大碍,他抚了抚已经有些眩晕发烫的脑袋,道:“既如此,那你便进去安置皇上吧。”
光线昏暗,但李忠还是发现了不对劲,不免有些担忧的问:“相爷,奴才看您脸色有些发红,是不是今日冒着风雪来回折腾着凉了,要不奴才请巫恒大师过来给您瞧瞧?”
穆溪知摆了下手,胡乱敷衍道:“不用,可能是徐顺给我泡的参茶过于浓了,所以有些热,我出去走走就好了。”
李忠不疑有他,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奴才多派几个侍卫跟着相爷……”
穆溪知打断道:“不必麻烦,让甲一自己跟着我就行了。”
李忠一想也对,甲统领一个人能抵一百个侍卫。
“那也好,只是天黑雪重,相爷务必小心。”
穆溪知点点头便迈步往洞外走去,一直隐在暗处的甲一悄然出现自觉跟上。
走出一段距离,穆溪知将参丸的事同甲一简单说了一下,只是隐去了欢好之事能够缓解的那一段:“……现在没有冰棺,我只能借助这冰天雪地压一压药劲儿,所以待会儿你无论看到什么,都不必惊讶,也不必靠近。”
甲一心里虽然有疑问,但也知道不该问的不能问,于是只应了一声:“是。”
穆溪知找了一处平坦的位置,将臂弯里的斗篷铺到雪地上,然后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外袍躺了上去。
雪已经停了,透过薄薄的云层隐约可见几点星子。
穆溪知望着高远深处的几点星光,缓缓眯起了眼睛……
看来还是得着人将那冰棺从云郡运回来才行,一来那是神医谷的宝物,总不好一直丢在外边。
二来他每个月的服用参丸的这几天,体内的燥热总不能真靠殷无殇在床榻上给他缓解。
先不说他能不能受得住,这燥热时间那么长,不是同房个一次两次就能解决的……
以殷无殇的性子肯定不会眼看他熬着,指不定到时候又会去找巫恒大师讨什么乱七八糟的药,那岂不是要将殷无殇的身体给掏空?
别到时候好不容易将药瘾给戒掉了,再被自己给吸干了。
那他可就真成了迷惑君心的祸水了。
脑袋越来越晕,五脏六腑烧得难受,穆溪知闭上了眼,静静的同体内的那股剧烈灼烧对峙。
希望在天亮之前能够缓解,殷无殇的神志现在糊里糊涂的,若是醒来看不到自己,又不知道会怎么发疯。
殷无殇昨天晚上的那个样子,穆溪知真的不想再看见一次了。
*
天光见亮的时候,殷无殇迷迷糊糊的醒了。
充分的睡眠令身体舒服了许多,但脑袋还有些混沌,他坐在榻上,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依稀记起昨晚的事儿。
殷无殇眼神怅然的看着空荡荡的石榻,自嘲的笑了笑。
完了,又被他搞砸了。
虽然想不通是为什么,但溪知难得那般主动,昨晚连续向他求了两次欢,自己却两次都拒绝了。
以溪知那薄薄的脸皮,估计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不然不会连他醒来都不肯等,就走了。
殷无殇原本以为这已经是最坏的情况,等他唤进李忠询问过后才明白,什么叫世事无常,什么叫雪上加霜。
每当他心生绝望的时候,前面总有更可怕的消息在等着他。
殷无殇漆黑的眼眸微微发颤,他看着凌乱扔在榻上的里衣,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原来昨晚他不但一而再的拒绝了溪知的求欢,还骂了溪知不知廉耻……
那么难听的话,难怪溪知气得昨晚连夜就走了。
甚至连里衣都没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