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殇反驳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想起穆溪知在路上叮嘱他的话,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顿了顿,才淡淡的道:“那些虚礼本就无用,不行也罢。”
他的溪知现在脾气太大了,动不动就要给他戴绿帽子。
巫恒大师也不介意他的冷淡,微微一笑,然后见了个常礼,道:“草民参见皇上。”
“嗯。”
殷无殇爱答不理的应了一声就打算偏开脸,却见穆溪知还在用那种满是警告意味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于是扭到一半的脖子咔咔又扭了回来,轻咳一声,表情不大自在的又补了一句:“皇叔免礼吧。”
穆溪知眼里的警告这才褪去,然后笑着转头看向巫恒大师,道:“多日未见,大师一向可好啊。”
巫恒大师似是没想到殷无殇会开口叫他“皇叔”,眼中的那抹惊异还未完全散去,目光在两人之间梭巡了一下,笑着道:“既然你尊我一声长辈,那也别再叫什么大师了,就同皇上一般称我皇叔吧。”
穆溪知:“……”
啥意思?
这算是,以长辈的身份,接受了他与殷无殇的关系?
殷无殇:“……”
嗯,总算说了句中听的人话。
刚刚他那句“忍辱负重”的皇叔也算没有白叫。
见穆溪知迟迟没有应声,殷无殇忍不住催促道:“溪知,你愣着做什么呢,还不赶快叫人。”
在这种宣示主权的时候,咋这么不积极呢。
穆溪知这才回过神,忙施礼道:“晚辈见过皇叔。”
巫恒大师捋着胡子慈爱的笑了笑,道:“好,二位贤侄里面请吧。”
殷无殇:“……”
还二位贤侄……
真是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
穆溪知微笑:“皇叔请。”
殷无殇:“……”
行,直接无视他是吧。
谷中清幽,厅堂里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李忠扶着殷无殇从轿椅上慢慢下来,在主位上刚落座,巫恒大师就直接抓过他的手腕搭上了脉。
片刻之后,收回了手,冷笑着崩出一句:“臭小子,真是作的一手好死。”
穆溪知:“……”
巫恒大师这是突然抽的什么风?
殷无殇:“……”
殷无殇咬牙:“巫恒,你不要得寸进尺!”
巫恒大师继续冷笑着,双手抄着袖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既然都已经活够了,我进个尺算什么,应该直接进个刀子才对。”
穆溪知:“……”
这又是什么情况?
怎么好好的就吵起来了?
他连忙上前,微笑着劝道:“皇叔怎的忽然动起气来了?您先消消气,还是先说说皇上的病情吧。”
巫恒两手一摊,表情和语气都像是毫不在意的样子:“病入膏肓,药石无医,就算是大罗神仙在世,也没得办法。”
他说着拍了拍穆溪知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我看你是个好孩子,劝你一句,趁早另寻个可托付终身的人吧。”
穆溪知:“……”
你这不是抽风,是在找死吧?
不等他反应过来,原本坐在椅子上的殷无殇已经忽地站了起来,怒声道:“岂有此理,来人……”
话没说完,突然弯腰哇地呕出一口血。
那血颜色紫黑,中间还掺着不少血块。
“皇上——”
穆溪知当即变了脸色,两步奔到近前,一把将殷无殇扶住,抬头看向巫恒:“皇叔,他怎么会突然这样?“
巫恒大师此刻也收起了那副浑不在意的气人模样,先是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血,随即深深的舒了口气,喃喃道:“吐出来就好,吐出来就好。”
然后看向穆溪知,道:“快扶皇上到里间的榻上去……”
殷无殇嘴里喷着血沫子,怒道:“朕不去,朕要回宫!”
穆溪知眉头皱出了深深的纹路,面色焦灼地吼道:“殷无殇,你先闭嘴别说话。”
“……”
殷无殇一梗,即便气得双目通红,但还是忍气吞声地把嘴闭上了。
巫恒大师这才继续道:“草民并非有意冒犯,只是若非用此法,这口郁结于心的淤血恐怕难以排出来,还请皇上恕罪。”
穆溪知有点听明白了,连忙道:“所以您刚才说的‘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什么的……”
巫恒大师道:“自然不是真的。”
殷无殇:“……”
所以那些话就是故意用来气他的是吧?
穆溪知刚才凉了半截的心这回终于又恢复了正常,他扶着殷无殇一边往里间走一边胡乱称赞道:“皇叔的医术果然高明,不愧为绝世神医啊。”
殷无殇:“……”
呵!
对旁人这么嘴甜舌滑的,对他就只会威胁恐吓。
不过该说不说,刚才那口黑血吐出去之后,他胸口那股憋了许久的闷痛感确实是消散了十之八九,连呼吸也通畅了不少。
“贤侄过誉了,不过,这句赞誉老衲还真受得起。“
听完巫恒的话,这次不光是殷无殇,就连穆溪知都忍不住眼角抽了抽,整得往下他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好在巫恒似乎也没打算让他接,指着殷无殇身上引血管道:“这种破烂活儿,是谁干的?”
穆溪知:“……”
噎了一下,才回答道:“是崔铭崔太医。”
巫恒轻嗤一声,“看来这么多年,净顾着追求名利了,医术上竟然一点长进都没有。”
穆溪知:“……”
之前怎么没发现巫恒大师嘴巴这么毒?
每句话都能说得让人接不下去。
于是他果断改变了话题,一边扶着殷无殇的肩在榻上慢慢躺好,一边道:“那皇叔的意思是,这根引血管……”
“嘶——嗯——”
没等他说完,便听见殷无殇闷哼一声。
穆溪知猛地回头,便见那根在殷无殇身上插着的引血管已经被巫恒大师抽了出来,当啷一声丢在了地上。
穆溪知震惊:“……”
这巫恒大师是疯了吗?
怎么动手之前连声知会都不给?
就算普通老百姓也不能这般粗鲁对待吧,何况殷无殇还是堂堂的皇上?
平时太医们请个脉都得双膝跪地恭恭敬敬,结果这位就像从手指上拔根刺一样,非常草率的就把管子从人身体里给拔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