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恒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模样,表情淡淡地问:“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大夫治病没见过?”
穆溪知:“……”
见过,但你这样的还真是头回见。
他轻咳一声,尽量委婉地道:“皇叔,我只是有点疑惑,拔引血管这么大的事,不需要先做点准备吗?”
巫恒转身打开搁在一旁高几上药箱,头也不抬地道:“那管子在肉里搁了那么久,都要跟女人耳洞里的银钉差不多了,血都不会流一滴,需要准备什么?”
穆溪知:“……”
他下意识朝殷无殇左侧腋下的伤口看了一眼,果然没流血,只剩下一个圆圆的小孔。
他抿了抿唇,勉强笑了下,道:“是我关心则乱,让皇叔见笑了,可是这么一来,那皇上的衣袍似乎就不好脱了。”
伤口敞着,布料一动便会起灰尘,会大大增加感染的几率,而且包扎的时候也会很不方便。
巫恒拿着一个莹白的药瓶和一卷绿色的纱布转过身来,指着殷无殇腋下道:“已经剪了这么大的口子了,还脱衣裳干什么?”
巫恒说着指使穆溪知道:“你扶皇上翻个身,把伤口冲上。”
穆溪知明白这是要给殷无殇上药,连忙应声,弯腰小心地推着殷无殇的肩膀让他侧躺起来。
巫恒上前将药瓶里的药粉洒在创口上,然后又将那绿色的纱布覆盖上去,然后又拿过一卷白色的纱布条隔着衣裳一圈一圈地缠着将绿色的纱布块固定好。
穆溪知看得一言难尽,实在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操作,于是忍不住虚心求教:“皇叔,您这隔着衣裳包扎的方式,是神医谷特有的吗?”
巫恒意味不明地瞅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道:“那倒不是,只不过我这谷中从上到下全是男子,圣上龙体何等尊贵,若是没穿衣裳被哪个弟子不小心看到了,再惹怒龙颜,可就小命不保了。”
穆溪知:“……”
他干干的笑了一声,“皇叔是否多虑了,皇上他……”
巫恒抬手阻断他的话,下巴抬了抬,“是否多虑,待会儿你亲自去问问你的皇上就清楚了。”
穆溪知:“……”
他的皇上……这话听起来还怪顺耳的呢。
“好了,他这点外伤不要紧,养个五六天就差不多了,你们先歇一会儿,然后出来用膳,我外头还有别的病人,就不多陪了。”
穆溪知忙道:“好,皇叔您先去忙,都是自家人,不用招呼我们。”
巫恒大师笑着点了点头:“这话我爱听。”
说完又唰地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朝榻上行礼道:“草民告退。”
穆溪知有些难言地看着巫恒风风火火的背影,心道这巫恒大师是在这谷中待久了,憋得精神割裂了吗?
这变脸变得,唱戏的都没他快。
而且话里话外,似乎都对殷无殇心有怨气的样子。
他转过身看向躺在榻上的人,走过去低声问:“殷无殇,刚刚巫恒大师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殷无殇脸朝里躺着,听到穆溪知问的话,原本睁着的眼睛立刻闭上了。
穆溪知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应声,弯腰一瞧便笑了,“别装睡了,眼皮抖啊抖的,装的一点儿都不像。”
见对方还是不吭声,穆溪知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脸颊,道:“你再不睁眼,我就去问李公公了啊。”
站在一旁的李忠:“……”
默默地往后退了退,正想寻个什么由头躲出去,便听见皇上闷闷的出声道:“那你就问他去吧,我困了。”
李忠:“……”
皇上你这就有点不厚道了。
自己不敢跟相爷说,就把烫手的山芋丢给他这个奴才?
但君命不敢不从,他只好硬着头皮道:“相爷,其实那件事也怪不得皇上。”
穆溪知正色看着他:“说重点。”
李忠看见相爷突然板起来的脸,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道:“就是当年皇上刚从南疆回来不久,巫恒大师不知从哪儿得知皇上在战场上受了不少外伤,便派了个年轻的小弟子送了一些谷中的草药去相府,让皇上泡药浴用。你也知道,皇上沐浴的手一向不让人在跟前伺候,就连奴才也只能在帘子外头候着。相府不比宫里伺候的人多,结果那个小弟子就趁着奴才去给皇上端茶的功夫进了皇上的浴房,他……”
穆溪知眉头微微蹙起,问:“怎么不说了,他进去想要干什么?”
李忠悄悄地朝榻上看了一眼,见皇上没有什么反应,才低声道:“那小弟子竟脱光了自己的衣裳,向皇上自荐枕席……”
穆溪知谋眸色当即一沉,“你说什么?他怎么知道皇上喜欢……”男的?
李忠也叹气道:“奴才也很想不通,原本那日皇上就喝了不少酒,再加上心情也不大好,他这么直不愣登的往上凑,那不是摆明了就是找死吗?所以皇上就一剑把他给杀了……”
“……”
穆溪知阴沉着脸色,很轻地笑了一下,语气轻飘飘的道:“那的确是该杀。”
李忠:“……”
相爷你这笑得可实在太吓人了。
不由得默默地又往后退了退。
穆溪知又问:“那个小弟子的事,告诉巫恒大师了吗?”
李忠摇头,“没有,皇上当时特别生气,以为是巫恒大师指使的,便吩咐将那个小弟的双目挖出来,然后将尸首送回了神医谷。”
穆溪知:“……”
殷无殇做得的确是有点残忍了。
还跟个锯嘴葫芦一样什么也不说清楚,就那么稀里糊涂地将一具血淋淋的尸首送回来,难怪巫恒大师会有怨气。
也不知道这股怨气会不会影响给殷无殇治病……
不行,他得去跟巫恒大师解释清楚了才能放心。
穆溪知扭头瞧了眼榻上的人,觉得自己真是个操心的命,幽幽叹了口气,道:“李公公,你守着皇上吧,我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儿?”
穆溪知皱眉看着自己翻过身来的人,微微眯起眼:“你不是困了吗?”
殷无殇表情讪讪,眼神小心翼翼地望着他,“你是不是生气了?”
穆溪知故意板着脸,淡淡地“嗯”了一声。
能不生气么,病还没看咋地,乱七八糟的事儿就冒出一堆。
殷无殇立刻道:“你别生气,那天晚上,我都没让那个人靠近,更没让他看到我的身子,直接飞剑过去就把他杀了,我向你保证,这几年我一直都在为你守着身呢……”
穆溪知:“……”
他是为这个生气吗?
李忠:“……”
默默捂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