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穆溪知面露茫然,那些曾经与他不睦的朝臣说话就没丁崇文那般客气了,直言道:“丁阁老的意思是,跟皇上的那个事儿,穆相是自愿的吗?”
穆溪知:“…………”
要说这个的话,那他不仅是自愿的,而且还是主动勾引的那一个。
不过,这些人是在担心他吗?
感觉还真是有点稀奇。
他抬头望了眼大殿里头坐在龙椅上也正朝他看过来的殷无殇,心里忽然生出了个坏主意。
收回目光的瞬间一双凤眸里徒然盛满了忧伤:“若本相说不是自愿,各位能替我去找皇上讨回公道吗?”
众人:“……”
找皇上讨公道?
他们还没活腻。
看到众人哑口无言的模样,穆溪知故意幽幽的叹了口气:“既然各位不能帮我,又何必有此一问呢?”
说完便脚步轻快地穿过了人群。
众人:“……”
为何突然有种自取其辱的感觉?
穆溪知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殷无殇朝他微微点了下头,意思是已经得到了甲二的回禀。
穆溪知想问殷无殇有没有派人暗中调查,但那些外来宾客还没有离席,只能按捺了一会儿,待众人酒意酣浓,才用眼神朝殷无殇做出暗示。
殷无殇看出他有些着急,便借口说更衣,与穆溪知前后脚离席,走进了大殿后面的暖阁里。
没了旁人,穆溪知便压着声音语速极快的道:“朝中有人同东疆人买卖交易边境舆图,你可派人去查探了?”
殷无殇本来酒量就不佳,虽然今日提前服用了解酒丸,但还是有点难受,坐在锦榻上闭着眼,懒洋洋地说:“不急,让我缓一会儿再说。”
穆溪知闻言登时蹙起了眉头:“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舆图落入敌手,一旦开战那咱们就只有被人按着打的份儿,你是醉傻了么居然还说不急?”
殷无殇听出他语气不悦,连忙睁开眼睛,勾唇道:“那人是我故意派去试探东疆人的,你都不问清楚怎的就骂人?”
行啊,三年不见,心眼子倒是长了不少。
穆溪知在心里夸赞了一句,但面上却冷着:“皇上现在做事真是滴水不漏,连我都瞒得一丝不透。”
亏得他还心急如焚的跑回来,原来是瞎操心一场。
“我也是在何吉特离开之后临时起意,而当时你又带着恒儿悄悄溜走了。”
殷无殇握住他的手,“并非是故意要瞒着你。”
穆溪知也不是真的怪他,闻言点了点头:“那试探的结果如何?”
殷无殇眼神微冷下来:“与之前咱们猜的差不多,东疆估计要跟何吉特联手同时起兵攻打大殷。”
穆溪知眼皮一跳。
那到时候岂不是要腹背受敌?
看来须得提前做准备了。
刚想再商量一下筹集粮草的事,却看到殷无殇紧蹙着墨眉,撑着额角再次闭上了眼睛,清俊的面容微微泛红,表情很不舒服的样子。
看来解酒丸也救不了皇帝陛下那浅薄的酒量。
穆溪知看着忍不住有点心疼,亲自泡了盏醒酒茶端给他,调侃道:“陛下,我终于明白你前两年为何不过万寿节了。”
殷无殇明明闭着眼睛,却十分精准地抓住了穆溪知的手,然后慢慢掀起眼眸朝他看过来:“你觉得我不过生辰,是因为怕喝酒?”
平日里冷然锋锐的眼神因为醉意显得有些朦胧,清清润润湿漉漉的,让人忍不住联想到鹿苑里那头小麋鹿。
穆溪知心尖微微颤了下,明知故问:“那是因为什么?”
殷无殇眯着醉眼摸了摸穆溪知垂在鬓边的发丝:“自然是因为收不到礼物。”
穆溪知按下他的手:“你贵为一国之君,怎么会收不到礼物,唬谁呢?”
殷无殇搂住他的腰,将脑袋贴在他的胸前蹭了蹭,像只向主人撒娇的大狗狗:“可是我只想要你的礼物。”
旁人献上再珍贵的奇珍异宝,他也不稀罕,而溪知就算随手捏个泥人给他,他也会喜不自胜。
穆溪知心里酸酸涩涩,又有点无奈:“我那日已经提前将玉佩给你了,你难道忘了吗?赶紧把醒酒茶喝了,你就想起来了。”
殷无殇抿着唇将茶推开,眼神委屈巴巴的望着他,缓缓伸出三根手指:“你离开了三年,欠我三件生辰礼物,都得补给我。”
穆溪知:“……”
头回听说生辰礼还能后补的。
但是又没法跟醉鬼讲道理,只好哄着道:“你先把醒酒汤喝了,我就都给你补上。”
殷无殇似乎是真的醉了,像个孩子似的点了点脑袋,然后就听话地将一整碗醒酒汤咕咚咕咚全都喝了下去。
喝完就拉着穆溪知站起身:“喝完了,带我去看礼物吧。”
穆溪知:“……”
礼物倒不是没有,只是当日走的匆忙,都留在云郡太守府里了,现在拿什么给殷无殇看?
好在这人现在醉蒙蒙的,只要将人先扶回庚辰宫,想办法哄睡着应该就能糊弄过去了。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那碗解酒汤起了作用,殷无殇脚步稳当的很,压根不用扶,还拉着他走得很快。
但方向却不是庚辰宫,而是殷无殇从前住的寝殿。
穆溪知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多问,由着他拉着自己,推门而入。
殿内陈设一如当年,没有丝毫改变,只是宫灯比从前少了些,光线有些暗,两人差点被凳子绊倒。
穆溪知将殷无殇扶到榻上,又点燃了几盏烛灯,等转身回到榻前的时候,便看到床榻的暗格已经被全部打开,琳琅满目的物什摆了满榻。
穆溪知定睛一瞧,不免震惊。
那些竟然全部都是与他有关的东西。
亲手刻给殷无殇的小木人,曾经写过的策论,在宫外给殷无殇买的帕子、扇坠,还有年少时写给殷无殇的情书,甚至是还有他贴身穿过的里衣……
零零碎碎,乱七八糟,有些令人无语,也有点叫人感动。
穆溪知默默的想,没想到殷无殇看着心粗,却将他们曾经的一点一滴都收藏了起来。
只是这人性格桀骜别扭,从前竟从未对他吐露过一个字,若非今日醉酒,或许仍旧不会让他看到这些。
穆溪知正出神着,殷无殇从身后慢慢的将他搂进怀里,火热的指尖轻轻的摩挲着他的脸颊,低声道:“溪知,你知道么,你不在的那几年,很多时候我都是靠着这些东西熬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