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心底惊了一下,忙问:“皇上可是觉得龙体有所不适?”
殷无殇摇摇头,他只是因为这香,昨晚整夜都毫无睡意,一直睁眼到天明。
而平时批阅奏折,每到子时便已频频犯困,须得喝参茶提神才能撑着不睡过去,何况昨晚还点了安息香。
所以这香肯定不寻常。
但也没有多说,只是道:“先找人瞧了再说。”
接着又叮嘱了一句:“你亲自去办。”
李忠见状便也不再多问,只点头应了,他觑着皇上不愉的脸色,心里犹豫着还要不要将从徐顺那问出的事告诉皇上。
殷无殇见他欲言又止,蹙眉道:“有话就说。”
李忠这才道:“奴才见相爷今儿心情不大对,便自作主张问了一嘴,结果穆小侍卫却说是因为您欺负了相爷,所以相爷打早起那会子气儿就不顺。”
说到这里李忠笑了笑:“奴才觉得穆小侍卫定是胡编骗奴才的,陛下如此爱重相爷,怎会舍得欺负呢。”
殷无殇闻言这才想起昨夜自己干的荒唐事,忽然不大自在的侧开了脸,耳朵也莫名灼烧起来,倏然迈步越过垂花门,将李忠丢在了原地。
李忠有些茫然,看陛下刚刚的模样,怎么好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样。
不应该啊,陛下与穆相同寝时他都值夜许多回了……所以陛下到底对穆相做了什么,才会因“欺负”两字就觉得不好意思了呢?
殷无殇走到大门口刚好碰到往里进的穆溪知,他下意识的看了眼对方被衣领捂得严严实实的脖子,莫名有些心虚,摸了下鼻子道:“我得先回宫更衣,就不陪你用午膳了。”
穆溪知道:“好。”
殷无殇又道:“你想吃什么,我叫人给你送过来。”
穆溪知道:“不用,我让黄婶准备即可。”
殷无殇看他表情已然恢复正常,声音也没有之前的恼怒意味,但不知为何,心里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烦闷。
转头交代徐顺:“你尽心伺候,务必看着穆相每顿按时用膳。”
接着又对穆溪知道:“午时我会亲率百官为你践行,这会儿你就去好好歇着,别什么人都见什么心都操。”
穆溪知一一应了,殷无殇觉得犹有不足,似乎还有许多话想说,但看他脸已经被风吹得发白,便道:“你快进去吧。”
随后翻身上了马,一路上心里都闷闷的。
原本是想临别小聚哄人高兴一下,现在却无端有种不欢而散的感觉。
于是便对那不知好歹的锦阳有些迁怒起来,一回宫便吩咐李忠道:“叫人去长公主府传朕口谕,锦阳郡主无状犯上,公主府上下人等全部禁足三个月。”
正午时分,穆溪知和着孙修礼带着赈灾的银两和物资,在两百护卫的护持下出了京都。
殷无殇率领百官在城门外相送,看着面前即将远行的人,眼神里涌动着千般不舍,低喃道:“你相信吗?我现在忽然很羡慕能陪你同去的这些人。”
穆溪知心里亦是万般不舍,但他素来冷静自持,能够很好的克制自己的情绪,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陛下乃一国之君,而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万不可冲动行事。”
殷无殇嗓音忧涩:“你这个狠心的人,这会子你还非要于我论君臣吗?”
穆溪知心尖蓦地一疼,随即清冷俊逸的面容浅浅笑开,眼神如渊如炽的望着这个自己爱如骨髓的人,轻声道:“承希哥哥,保重。”
说完便倏然转身,脚步略显仓皇的走向马车。
因为他怕下一刻,自己就会控制不住的情绪,泪洒当场。
殷无殇却以为他是在人前羞赧,还站在原地低低的傻笑。
穆溪知双手冰凉颤抖,死死压抑着眸中的那股奔涌的热意,但在蹬车那一刻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回眸,望向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一眼万年,天地无声。
殷无殇,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