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溪知算了算豪格军营中的粮草,将婚期定在了六日之后。
灵心顶着豪格心腹侍女的那张脸,给朝中清贵都一一送去了喜帖,以摄政王的名义邀请众人参加圣女的婚礼。
城中米价一夜之间暴跌,许多米铺还被暴民一抢而空,京兆尹又因倒卖军粮畏罪潜逃……这一系列的变故都令那些王族权贵们惶恐不已,个个龟缩在府中一步都不想离开。
但又都碍于摄政王的面子,不得不答应赴宴观礼。
而乔四则奉命以协助办理婚宴之名去鲁川身边做了副手,实际上是为了提前熟悉统领禁军的事务。
鲁川自然明白穆溪知的用意,对乔四也毫无芥蒂,将统领的职责和职权都仔细的写成了册子交给他。
两人的关系逐渐熟络起来,鲁川终于忍不住问道:“乔兄,殿下可是皇上的人,怎么现在又要同圣女成婚呢?”
乔四低声道:“实不相瞒,细情我也不知,但殿下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咱们照办便是。”
鲁川闻言哈哈笑了两声:“乔兄说得有道理。只是现在城中百姓都在争相猜测那日在城门外施粥的白衣公子究竟是谁,我只担心殿下的身份满不了多久了。若是在婚宴上被认出来,那可就危险了,那些王族权贵虽然手中没有兵权,但都有暗中培养亲卫死士,只怕到时候防不胜防啊。”
乔四半真半假的道:“所以到时候,就要仰仗鲁大人了。”
相比于外头沸反盈天的舆论,穆溪知在宅子里却很安静,每日只在院中散步喝茶,连大门都没出过。
主要是因为身体出了点问题。
因为穆溪知在来时的路上为了抵御风寒服用了一颗参丸,所以手臂上的伤口一直在渗血迟迟没有愈合,灵心和乔四费了不少心思,甚至托鲁川的关系从王宫的御医手里买了最好的金疮药,却仍是没有任何好转。
乔四有些忧心,跟灵心说:“主子的身体,还是得请个好大夫给瞧瞧。趁着这几日还有闲暇,得赶紧把伤给医好了,不然过几日的婚宴上还指不定会有什么凶险呢。”
灵心蹲在小炉子跟前熬药,闻言看向站在树下逗鸟儿的人,没好气地说:“这蛮荒之地哪有什么好大夫?咱们这位主子的身体……恐怕只有大殷京都里的那位皇叔才能医得明白。咱们干着近卫的差事,却操着老妈子的心,可是你瞧瞧,人家自己却根本没当回事。”
这几日熬的汤药就没有一次好好喝的,不是浇花就是浇树了。
乔四不知道穆溪知早年中毒的事,自然也就不知道伤口流血难愈是因为参丸的后遗症,只是觉得这位主子身体太过瘦弱不大好。
但听灵心的意思,却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毕竟寻常人手臂上划到口子,主要按时上药,最迟两三日都会愈合。
况且伤口根本没有多深……
而那位主子却神色如常,仿佛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难不成,主子的身上有什么根本治不好的病症?
那可真是天妒英才,太可惜了。
乔四在一边走神,而灵心已经将熬好的药汁澄进碗里,然后端起来走到树下,道:“入夜天凉,公子该进屋吃药了。”
穆溪知逗鸟仰了半晌脖子,有点发酸,他抬手揉了揉后颈,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气,故意不看那碗药,说:“这几日你总是板着个脸,说话也硬邦邦的,是我哪里得罪你了?”
灵心面无表情的道:“主子言重了,属下不敢。”
穆溪知用拳头抵着唇咳嗽了几声,说:“我知道你在不快什么,我这点伤不碍事的,用不着吃药,过几天自然就好了。”
灵心依旧面无表情:“过几天皇上可能就打过来了,到时候您可别让他瞧见那伤。”
穆溪知抬起左臂看了一眼,虽然刚换过药不久,包扎的纱布却已经又渗出了血色。
他微微蹙了下眉头,说:“豪格的军粮还能支撑几日,皇上没那么快打过来。而参丸的药效顶多再有一日便过了,到时候你们若是不提,他自然不会知道。”
灵心扭头看向树上的鸟笼,没接话。
穆溪知问:“怎么,你要跟他告状吗?”
灵心将手中的药碗往他跟前递了递,说:“皇上若问起,属下自然不敢欺君。”
穆溪知伸手将药接过来:“不就是喝药么,我喝就是了,那事儿你也别跟他提了。”
原本来王都就已经瞒了殷无殇,若是再被那人知道他故意弄伤了自己,穆溪知就觉得腰酸腿软头皮发麻。
殷无殇每次生气都会将他按在榻上出气。
于是在喝完药之后又加重语气说了一遍:“记住,我受伤的事,一个字都不许跟他提。”
灵心嘴上应了一声,心里却暗暗做了决定。
这人不管不顾不要命的毛病,必须得让皇上给他治治。
否则性命早晚都要被他玩丢了。
进了屋子,穆溪知脱掉外袍,灵心把帘子都放了下来,点了一炉熏香,便退到了外边守着。
穆溪知沐浴更衣的时候一贯不许人伺候,灵心站在廊下,自嘲的想,没想到自己如今面对这个人,也能做到心如止水了。
穆溪知沐浴完,又自己给手臂换了药,草草的包扎了一下,重新换好了衣裳,才唤灵心进来。
“这是鲁川送过来的名册,其中有几个人豢养了不少暗卫,你看看设法除了吧。”
灵心接过名册:“属下遵命。”
“皇上那边可有消息?”穆溪知又问。
灵心将名册放入袖中,说:“有,但不是好消息,主子最好明日再听,否则今晚可能要睡不着了。”
穆溪知看了她一眼,说:“看你这淡定的样子,想来也没出什么大事,说吧。”
灵心微微挑了下眉:“主子英明,的确没出大事。就是皇上前日夜里已经顺利回到大殷军营,但因为没找到您,龙颜大怒,昨日就亲自带兵突袭,将豪格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整整后退了一百里。”
穆溪知抬眸,沉吟了片刻,笑起来:“他这是把豪格当成出气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