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殇垂着的眼睫颤了颤，然后将脸偏到另一侧，冷淡的道：“我只是想明白了。”
穆溪知定定的看着他，问：“你想明白什么了？”
殷无殇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目光落在虚空的某一处，抿唇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明白了什么叫自欺欺人，明白了什么叫不该强求。所以……”
穆溪知盯着他：“所以什么？”
殷无殇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来，再睁开眼眸时像是在挣扎过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接着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
“所以从今往后，不管是你想辞官回乡，还是想成婚生子，我都不会再干涉你。”
这是殷无殇看完那三封密信之后，坐在石狮子上恍然明白过来的道理。
从小到大，他都未曾从母后那里体会到母爱，但他依然认为，血浓于水，他在母后的心里也定是最重要的那个人。
他一直以为母后之所以对他冷淡严厉，是对他寄予厚望，怕他耽于儿女情长。
所以之前听到穆溪知与他说起孙国舅可能勾结藩王反叛他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半分相信，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而事实却像一把重锤，将他从那份盲目的自信里给敲醒了。
今日之前，在他的心里都一直坚定的认为，无论谁反叛他，母后和舅舅都一定会永远站在他这一边。
因为他们是亲人。
但真相却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告诉他那不过都是他自欺欺人的假象。
那穆溪知呢？
之前几次三番的想要离开他，辞官不成就跑来北疆，见他追过来就逼他赐婚……仔细想来，穆溪知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处心积虑的远离他。
而他却固执的认为穆溪知所做的一切都并非出于本心，甚至绞尽脑汁的为对方的那些绝情做法找苦衷寻借口。
亲情，爱情，原来都是他一厢情愿给自己构建的温暖的假象，现在也是时候从这些假象里清醒过来了。
而接下来他应该想的和做的，是彻底查清想要反叛他的还有哪些人，然后将那些逆党一网打尽。
穆溪知在听完他的话之后沉默了很久，他仔细的端详着殷无殇的神情，想知道他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
因为这根本就不像他。
“殷无殇，我知道你刚刚说的都不是真心话，能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我吗？”
殷无殇皱了皱眉，“我没骗你。”
穆溪知：“那你刚才说那番话的时候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
殷无殇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他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然后突然抬起眼眸盯着穆溪知，语速很快的说：“你不是一直都想辞官回云国，然后娶妻生子吗？我现在成全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穆溪知目光一动不动，看着殷无殇那近乎挑衅的眼神，然而多年的相濡以沫，让他很轻易的就能看出那双眼睛里的色厉内荏。
直觉告诉他，现在的殷无殇很不正常。
他担忧的道：“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能让你变得如此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