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溪知将医馆这边的事情安排妥当,简单用了午膳,便又急忙坐着马车赶去太守府那边。
穆怀成婚,他真的如一个老父亲一般,生怕婚礼上出一丁点儿纰漏。
最重要的是,今天殷无殇要去观礼,须得让徐顺提前做好安排,得是贵宾席位,又不能引人注目,毕竟人家是微服出巡,不能随便暴露了身份。
啧,早知道这么麻烦清晨那会儿他就不劝了。
昨夜基本没怎么睡,只在天快亮的时候稍微眯了一会儿,这会儿坐在马车里,晃晃悠悠的他忍不住开始有点犯困。
从医馆到太守府大概需要半个时辰,他靠在车厢上,打算趁这个功夫眯一会儿,免得傍晚的时候在婚礼上没有精神。
可是闭上眼睛却又睡不着了,脑海里不断的闪现着这一个来月同殷无殇之间的所有过往。
在京都的海边相遇,在客船上喝茶下棋,在除夕夜推杯换盏,在兰园发疯试探,在医馆偏执纠缠……然而只过了短短半日,那些事情却恍惚已经像上辈子的事了。
殷无殇要走了……
穆溪知深深吐了口气,将那股难以言明的情绪努力压进心底,其实挺好的。
或许这样,对他和殷无殇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
放下过往,好聚好散……
马车突然停下的顿力将他的思绪打断,穆溪知睁开眼,朝车窗外看了看,这条路他走过许多次,很确定还没到太守府,并且还得有一小半的距离。
刚想问怎么了,就看见马车门被打开,李忠站在车尾,双眼微微泛红地看着他。
穆溪知微微蹙眉,问:“李公公怎会在此?”
李忠如实回答:“相爷出门的时候,奴才特意找车夫替换的。”
穆溪知:“……”
皇上身边的御前大总管,亲自跑来替他赶车?
“你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还得背着殷无殇?
李忠神情欲言又止,犹豫了再三才开口问道:“相爷,您真的……不愿意跟皇上一起回京都吗?”
穆溪知听到李忠这句话,眸色微微沉了下来。
这事由得他愿不愿意吗?
他之前不愿意的时候,殷无殇威逼恐吓也要带他回去。
后来他劝着自己接受了,结果大清早就接到了个不用陪同回去的口谕。
呵,当个皇上当得真是越来越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了。
“这不是你应该过问的事。”
说完这句话,穆溪知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看着别处道:“李公公,你僭越了。”
穆溪知很少会在李忠跟前展现出这样冷冽的态度,仅仅“僭越”两个字,就压得李忠后面的话都不敢说了。
但也只是怂了须臾,李忠便硬着头皮再次出声道:“奴才知道,穆太守的婚事现在是相爷心里的头等大事,有些话现在对您说的确是不合时宜……”
“既然知道不合时宜,那就等合时宜的时候再说。”
穆溪知直接打断道:“李公公,你也说了,现在对我来说,任何事都没有穆怀的婚事重要,不管你有什么话,都等婚礼结束之后再说吧。”
听到穆溪知这么说,李忠也没法再坚持,左不过再等两三个时辰。
于是躬身道:“是奴才唐突了,还请相爷勿怪。只求观礼之后,相爷能单独听奴才一言。”
说完便关上了车门,驾车继续往太守府而去。
穆溪知抬起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心里不免有些狐疑,这个李忠也神神秘秘的透着古怪。
这倒是勾起了他的一点好奇。
穆溪知微微眯起眼睛,等穆怀婚礼结束,他倒是真想听听,李忠到底有什么话,还需要背着殷无殇单独对他说。
一刻钟之后,马车停在太守府门口,穆溪知下车之后,李忠便将马车留下自己匆忙赶回医馆去了。
穆溪知走进去的时候,穆怀正在亲自盯着布置喜堂,一看见他,立刻大步走过来,脸上满是欢喜的笑意,指着正厅主位上的两把椅子道:“殿下,我与灵意都没有父母长辈,到时候你跟灵心姐姐就坐在上面接受我们的参拜行吗?不然二拜高堂的时候我们倆也不能去拜两把空椅子。”
穆溪知微微蹙了下眉,让他充当一下穆怀的高堂自然没什么不可,只是与灵心坐在一起他心里有点排斥。
但灵意的娘家人,除了灵心,也找不到别人了。
人一辈子也就成这么一次亲,总得让穆怀和灵意都高高兴兴的。
于是他温和的笑了笑:“这有什么不行的,自然可以。”
接着穆溪知便将殷无殇的亲笔赐婚诏书递给了穆怀,叮嘱他收好,才将徐顺唤了过来,询问了一遍婚礼上的所有细节,从迎亲的队伍,跟轿的喜娘,拜堂的吉时,宾客名单,一直到喜宴的菜单全部都仔细地问了一遍,确认已经全部准备妥当,才交代徐顺做好接驾事宜。
最后又亲自去看了一遍新郎喜服,才离开太守府回到了医馆。
转眼黄昏已至。
穆怀身穿大红喜袍,坐在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上,带着一片丝竹喜乐声,敲敲打打而来。
声势浩大得整个云郡几乎都知道了太守今日大婚。
将新娘子送上花轿之后,穆溪知与崔铭等人便乘着马车抄近路先去了太守府,因为他这个“高堂”,须得赶在新娘子下轿之前就端坐在喜堂之上。
太守大婚,云郡有头有脸的人几乎全部都来了,平时偌大空荡的太守府今日却显得有些人满为患。
酉时三刻,是穆溪知特意请人算的吉时,他坐在主位上,看着另一张空荡荡的椅子,不由得皱了皱眉。
直到外面传来喧闹声,喊着“新娘子下轿了”,灵心才穿着一身精致漂亮的衣裙姗姗来迟,对着穆溪知笑了笑。
穆溪知却在看到她的一刹那就冷下了脸色,因为灵心居然戴着崔三郎妻子的那张面具脸。
他皱眉问:“今日这个场合,你作为灵意的姐姐,戴着这副面具做什么?”
灵心眼神闪躲了一下,然后低声解释道:“昨日我伤到了脸,淤青太重香粉根本盖不住,没办法才戴了面具。”
穆溪知冷嗤一声,走到她跟前,压着声音道:“你那么多面具,却偏偏选这一个,今日我没心情同你计较,但是灵心,人贵在自知,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