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铭等人留下两颗陈皮山楂丸便退了出去。
穆溪知将丸药泡在温水里一点点化开，这次没再惯着殷无殇，用汤匙一点点将药给他喂了下去，然后问他：“还难受吗？”
经过这一番折腾，殷无殇的脸色更差了一些，整个人都有点蔫蔫的：“……吐完舒服多了，除了胃里还有点胀，没别的了。”
穆溪知听完，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才将身子转过去，手顺着殷无殇的衣襟探了进去，将手心覆在了对方的肚子上。
这次殷无殇倒是没有撒谎，左侧肋下的位置的确微微鼓了起来，像是里面藏了个小球一样。
他试探着用力按压了一下，便听见殷无殇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手指一下抓紧了被子，喘着粗气望向穆溪知，目光里闪动着委屈和嗔怪。
穆溪知立刻卸掉了手上的力道，轻轻地揉了两下，才问：“你刚才喝鸡汤的时候，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觉得恶心了？”
殷无殇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蔫蔫的“嗯”了一声。
穆溪知忍不住皱起眉，“那你为何还要喝那么多？”
殷无殇目光幽幽地看着他，给他沉默。
穆溪知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接着低低的冷嗤一声：“殷无殇，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堂堂皇帝，即将而立之人，就为了……亲那么几下，竟然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惜，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殷无殇老实地听完这一番责骂，然后小心意义扯了扯穆溪知的袖子，低声道：“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我生什么气？”
穆溪知抬起手腕将自己的袖子从对方的指间扯出来，冷笑道：“身体是你自己的，你都不在乎我为何要生气？我高兴还来不及，你要是把自己折腾死了，我正好继承你的皇位。”
殷无殇噗嗤笑了一声，嘟囔道：“骗人，你不都把遗诏给烧了么，还继承啥皇位。”
穆溪知扭头将眼刀射过去，殷无殇顿时把嘴边那个刚成形的笑容给憋了回去，老老实实的道：“我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李忠就告诉我了。”
他又伸出手，这次没扯袖子，而是直接攥住了穆溪知的手指，轻轻的晃了晃，沙哑的声音软软的道：“我知道你心疼我，不气了好不好？其实我也没想到，食素时间久了会一点荤腥都沾不得。”
穆溪知抓住了对方话里的重点，这次倒是没再甩开他的手，蜷着手指由着殷无殇握着，但俊脸还是冰冰的，语气也是凉飕飕：“你告诉我，为何要食素？”
殷无殇微微一怔，然后又垂下眼睫抿起唇不吭声了。
穆溪知见他不回答，俊眉皱得越发深，微微眯起眼睛，道：“殷无殇，你看着我。”
殷无殇眼睫微微一颤，然后慢慢抬起了眼睛。
穆溪知盯着那双闪烁不定的眼眸，一字一顿的问：“你老实说，你不会是学你祖父，去修什么仙了吧？”
殷无殇：“……”
微微睁大的黑眸茫然了一瞬，接着迅速摇头：“没有，怎么可能？”
穆溪知继续盯着他的眼睛问：“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如此难以启齿？”
殷无殇对他对视了须臾，接着泄气般深深吐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道：“我供奉了一尊佛。”
穆溪知觉得自己听错了，他眨了眨眼，问：“你说什么？”
接着便听见殷无殇用一股破罐子破摔的语气道：“寺院里的住持说弥勒佛是未来佛，只要虔心供奉，每日一柱清香，食素跪拜，便能求得来世姻缘，我那时以为你已经不在了，便想祈求佛祖保佑我来生还能再找到你……”
殷无殇越说声音越小，但是穆溪知却听得心里酸酸涨涨，忍不住笑出了声。
可是笑着笑着，肩膀便细细的颤抖起来。
他仰头闭上眼，想将眼眶里的那股热意给逼回去，堂堂七尺男儿，总是掉眼泪岂不是惹人笑话。
可是却失败了，他不但没能把那股湿意逼眼眶里，反而顺着眼角汹涌澎湃地淌了出来。
殷无殇是何许人？
与生俱来的天之骄子，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敬畏被人跪拜，对求神拜佛之事向来都是嗤之以鼻。
可是这样一个人，竟然为了他，每日屈膝给一尊泥塑的佛像下跪磕头，还像个苦行僧一样好几年不沾荤腥……
他反手握住殷无殇的手，闭着眼睛道：“殷无殇，你怎么这么傻？”
傻得让人感动，傻得叫人心疼。
殷无殇听着他鼻音浓重的声音，一时有些发慌，连忙道：“你骂得对，我就是个傻子，你别哭啊。”
穆溪知深呼吸两口气，稳下自己的情绪，用仍然带着湿意的嗓音说：“殷无殇，你以后不许再做傻事了，我胆子小，禁不住吓，就当是为了我，赶紧把你的身体养起来。”
殷无殇握着穆溪知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哑声道：“好，我什么都听你的。”
有了殷无殇这句话，穆溪知安心了不少，他眼睛还有些红，闭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将心里那股情绪彻底压下去。
他看着殷无殇，轻声问：“那一会儿下船，我们就直接去神医谷好不好？”
殷无殇闻言表情顿住一瞬，沉默了一回才道：“我不想去求一个我恨的人。”
既然都说到这儿了，穆溪知知道有些事不能不说了。
他目光复杂地望了殷无殇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道：“无殇，你可能……恨错人了。”
殷无殇像是根本没听懂穆溪知的话，蹭着对方手背的动作一顿，眼睛定定地望着他，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他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恨错人了？”
穆溪知有些不敢与他对视，毕竟有些事他很早以前就只有到，但是却一直瞒着这个人。
他抿了抿唇，然后从怀里拿出崔铭给他的护心丹，倒出一颗塞进殷无殇的嘴里，接着又含了一口梨汤对着嘴给殷无殇渡了进去。
等殷无殇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护心丹和梨汤都已经糊里糊涂的咽了下去。
然后才听穆溪知说：“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可能会使你的情绪起伏，所以先给你服一颗药。”
殷无殇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究竟是什么事，需要提前给他喂护心丹？
他眼睛紧紧地盯着穆溪知，试探着问：“溪知，我父皇当年中的毒……不会是你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