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此安正和皓兰谈着裴绍的事,裴绍就在门外求见了。
“真是不经念。”夏此安撇撇嘴。
皓兰笑着把裴绍请进来,自己退下了。
“你来做什么?”夏此安问。
原来裴绍是见李镜源进殿许久,怕皇后将金胜的事说出来,所以特地来问问。
“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随便乱说。”夏此安这样说着,心里却想,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就这么不可靠么……
其实裴绍只是随口这么说,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在天云寺一天一夜,皇后一直和他一起,这回到行宫后,却一直没有见面,他始终有些挂心,自己也不知道是担心皇后殿下还是别的什么,所以他就来见她一面。正好她问起来意,他就随口说了,未曾想到这样的话会让她心中不快。
“问也问了,也安心了。怎地还不走?”夏此安抬眼瞧着他。
裴绍顿了顿,觉得皇后的态度很奇怪。从前就算是政见不和,她也会看在老师的面子上,对他还是客气的。他屡次进言冒犯,她也多是忍让或者不理会。这次怎么……好像是生气了?
夏此安还在看着他,似乎在催促他离开。
“我……臣想和殿下说些政事。关于梁七王子魏灵宽,臣有事禀报。”还不想走,就只能拿公事当借口了,裴绍第一次发现自己还这样的假公济私。
说起公事,尤其还是那个魏灵宽,夏此安就打起十二分精神,“说吧,怎么回事?”
裴绍把舅舅金胜告诉他的,详细复述给皇后。
金胜和魏灵宽是怎么认识的呢?这还要从梁王魏融的疾病说起。去年秋日里,梁王的身体就明显不如从前了,头痛乏力,有很长一段时间连朝堂上的奏章都无法批阅,宫里的御医都没有诊断出梁王的病灶,魏灵宽心急,就从民间找来不少医术高明的医者进宫来诊治。这其中的一个医者,倒是开了一个方子,说是可以缓解症状,为梁王再拖延一年左右,否则梁王很可能熬不过冬天。
但是方子里的一味药,是一个已经绝种的猛兽的兽骨,是极罕见的。魏灵宽打听了很久,才打听到富商金胜手中有此药。于是魏灵宽想尽办法见到了金胜。金胜是商人,只要利益丰厚,他当然愿意出售。
这就是金胜和魏灵宽的第一次交易。
前段时间,魏灵宽再次约金胜相见,向他说明这次的计划。金胜一听,魏灵宽的价钱开的很高,无论是困住大齐的皇后,还是割让珉英两州,对自己并无坏处,而且对方这是借用天云寺而已,所以他就答应了。但是为保险起见,他还是在约定时间亲自到达天云寺,以防万一。
谁想这个“万一”,还真让他防到了。他原本不知道陪同皇后前来天云寺的究竟是什么人,想一想也不过是内侍官或者侍卫吧,他没有当回事。但是第二日,侍女突然来报,说陪着皇后来的那个男子,要见他。这一见,才知自己困住的不是别人,而是嫡姐生前留下的唯一的孩子。
这才有了后来的宴会。金胜一方面是真心为自己对外甥的所作所为而愧悔,设宴为外甥压惊兼向外甥陪个不是。另一方面,他也觉得对不住魏灵宽,本来约定好的事,他却反悔作罢了,所以摆宴也是向魏灵宽告个罪。
事情理清了,但是有一点夏此安还是疑惑,“那金先生,究竟是不是齐国人啊?”
裴绍没想到皇后她最先问的居然是这个,愣了一下,才回答,“金氏是北国前朝王室的遗民,大齐统一齐魏两国时迁入齐国境内,先帝给了金氏贵宾荣誉,金氏在大齐有不少特权,与李家人一般的地位。”
“你父亲能娶到金氏的嫡女,说明先帝确实很赏识他。”
“先父确实是难得的栋梁。”裴绍提起父亲还是特别骄傲的。
“可我看你和你那舅舅似乎不是很亲密?”
裴绍笑笑,“老师领养我之后,我就很少和金家来往了。金胜舅舅他……是庶子,家里不怎么重视他,他才会离家独自打拼,也才会有如今的一切。但是金家看不起商贾,他也一直都没能回去。”
没想到富可敌国的金胜,也曾有那样的遭遇。
“那梁王……究竟是什么病啊?真的时日不多了?”
“梁王的病暂且还没有确定,但是据唯一可以辨症的那个医者所说,确实是时日不多了。最好的情况,就是撑过今年冬天吧。所以魏灵宽急着立功,这样可以让梁王名正言顺地将王位传给他。梁太子资质平庸,而且他上台后一定会对魏灵宽母子不利,所以梁王有意要改立,但是一定要有说服众臣工的理由。”
夏此安叹息一声,“既然有意,何不早些改立。现在让魏灵宽立功,说得轻巧。功劳哪里那么好找啊?把魏灵宽逼急了他还不是要找大齐的麻烦。”
“是啊,梁王也是老糊涂了。万一哪天他真的离世,只怕梁国这两位王子会为王位闹得天翻地覆呢。”裴绍说道。
“那魏灵宽现在……还在天云寺吗?金先生打算怎么处理魏灵宽的事?”夏此安问道。
裴绍感叹她总算问到了重点,“舅舅还关着他,准备等我们回京后再放出来,以免再生事端。”
“这样总是逃避不是办法,要迎难而上亮出利刃才行啊。”
裴绍看着她,“殿下是指梁七王子,还是说我们?”
“都是一样啊。不管是我们和魏灵宽,还是魏灵宽和梁太子,都是相同的。要想占得上风,还是要主动出击啊。”夏此安眨眨眼,“裴长史,你的舅舅……可靠吗?”
裴绍不知夏此安要做什么,“舅舅自然是可靠的,但是……殿下的计划是什么?准备怎么做?”
“我们这里天寒地冻,宁王和成王虽然不安分,但是有赵将军赵文蒋在,是绝也不会挑冬天起兵的,所以暂时还是安稳的。但是梁王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我怕魏灵宽为了所谓的功勋,会不择手段。如果我们帮助他取得太子之位或者,干脆帮他拿到王位,梁国在南,就算起兵打仗,也没有大齐这边的寒冷艰难,所以我们也好派兵增援。他继位后一定不会立刻翻脸,这样我们算是安抚住了他,能空出时间缓冲,等明年春日后再和宁王成王算账。那时候大齐兵马养精蓄锐,还有梁国这个强力外援,我想宁王和成王应该难以成事。”夏此安说道。
裴绍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趁现在魏灵宽被控制,去与他达成一致,共同对抗梁太子,让魏灵宽登上王位,这样魏灵宽忙着应付国内的事务又欠着大齐的人情,所以短期之内不会对大齐开战。等明年春暖花开,宁王成王联合反叛之时,大齐的兵马已经在一个冬日里养精蓄锐好了,所以在战场上一定能所向披靡,大败宁王成王的联合。
“殿下怎么确定,魏灵宽会答应合作?”
夏此安笑道,“时间不多了,魏灵宽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跟我们合作,对他更有利。别忘了他的姐姐还在我们手里。”
裴绍不解,“三公主和……他们不是远走高飞了么,殿下还有他们的行踪?还可以找到他们?”
夏此安自然是找不到的,但是新平阁可以。定北侯花好多心思藏起来的张栖梧不还是被新平阁找到了。而且她之前听封程说过,新平阁一直默默关注着李盛的踪迹,所以拿魏灵宵来威胁梁七王子,一定奏效。
但是夏此安是万万不会把新平阁说出来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找他们还难吗?”
裴绍点点头,“既然殿下已经有了想法,我这就去和舅舅商量,一定会尽快殿下安排会面。”
夏此安“嗯”一声,“那就多谢裴长史了。”
“臣的本分”裴绍说道,“只是,殿下打算让谁带兵南下梁国?”
目前最合适的就是李镜源了。张家一直在北地,所以南下作战路途太遥远且怕会水土不服。李镜源曾多次跟随赵文蒋在南方打仗,所以算是有经验的,其次,他姓李,能代表大齐皇室,南下更合适。最后就是夏此安的私心了,她要为李雪疾的将来考虑。李镜源不到而立,现在已经是大将军了,而且人品能力等无可挑剔,若无意外,雪疾登基后,应该也还是李镜源执掌兵权,所以趁现在他还年轻尽早建功立业,早些坐稳这个位子,到雪疾亲政后,也算是一个依靠。
“世子如何?”夏此安没有直接说明自己的心意,而是询问裴绍的意思。
裴绍所想如她之前思虑的一般,“世子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无论是调配还是作战,或者是培养新人,他都是最适宜的人。”
“只怕信王不会同意啊……”夏此安叹声气。
信王就这么一个儿子,以后的承袭还要靠李镜源。让李家的世子去前线,只怕朝中大多数朝臣都会反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