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还有三位管事在等着呢,您看……”晚心站在门口,有些为难。
夏此安揉揉眉角,“叫她们进来。”
“先等等吧。”皓兰在一边说,“就算她们不累不饿,殿下也该歇歇了。”
“是,奴这就让她们回去,午后再来。”晚心转身出去,关上了门。
夏此安打个哈气。
“殿下昨晚到底何时才入睡的,瞧着很不精神。”
夏此安站起身舒展着身体,“不晚不晚,是今日起得早,才有些发困罢了。”
“奴昨日都跟殿下说了,您要早睡,因为今日要早起,事务繁忙,您偏偏不听,还去后面花园玩。”
“你……你怎么知道我去花园里?”夏此安很吃惊,她明明是从后窗出去的,怎么还会被人发现呢。
皓兰收拾着桌上的账簿,“您真当奴是个傻子,打发走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今儿早上,您鞋底的雪化了一地的雪水,奴能看不见吗?”
……
夏此安心想,下次我一定收拾干净鞋底再进房间。
皓兰也不追问她,换了话题,“制衣局送来了您的礼服,您得空了试试,哪里不合适让他们再改。这是册封典礼上的,马虎不得。”
“好,我洗了手就去试。”手掌蹭上了墨迹,她怕弄脏衣裙。
皓兰想起今早在侍卫那里听来的话,犹豫再三,还是问了皇后,“殿下,您的那些朋友,会来宫里吗?”
朋友?皓兰说的应该是封程他们吧。
“怎么,张……兄长那边,派人来了?”夏此安问。
“没有,奴是说,他们会不会……私自……进宫里来,来看您?”
夏此安正色道:“皓兰,你看到他们了?什么时候?在哪里?”
皓兰摇摇头,“奴倒是没瞧见,是侍卫们……”
“侍卫们看到了?还是抓到了?”
“都没有,是侍卫们看到了脚印,在主殿后墙那里。那里很少有人去,而且,他们说,屋顶也有痕迹,怕是……有人来过。”皓兰低声说道。
夏此安心中一个念头闪过,既然来了,为什么不露面呢?
“侍卫们说是要报给全统领那里,让加强警戒。”
“好,我们就当作不知道,现在我再去管,反而会让全岳怀疑我。”
“可是,全统领不是已经和殿下认过罪了?奴以为,殿下已经原谅统领了呢。”皓兰道。
夏此安笑笑,“他有他的职责,我也有我的苦衷,谁都没有错,更不需要原谅。只要我还是大齐的皇后,他就会尽自己的全力保护我,但若有一天,我成为了大齐的敌人,他会第一个举刀讨伐。我们就是这样的关系,亦敌亦友。”
皓兰叹声气,“奴记得从前,统领和林公是对殿下最好的人了。林公事无巨细地照顾着殿下,统领呢,总是守在殿下身边,让人觉得踏实。”
“是啊。”
可是,最初陪伴她度过宫廷生活的两个人,现在已经只剩一个了。夏此安无奈地笑一笑,他们倒是真心,可自己对他们只有利用,只有背叛,这样的关系,终究长久不了的,不反目成仇就不错了。
“奴就是奇怪,为什么全统领会相信福熙的话,认为殿下是冒充的呢?”皓兰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还能为什么,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可是关乎大齐的江山社稷和李家的传承。”
“那他就不会觉得是福熙骗了他吗?”
夏此安看看皓兰,“福熙又为什么骗他呢?”
皓兰说不出来。
“毫无理由的事,人们是都不会做的。”夏此安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内殿去试礼服。
“那您说,福熙她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呢?”皓兰跟着进来。
“你看过福熙的名册对吧,她是哪里人?”
皓兰仔细想了想,“宣城人啊。”
“她之前服侍谁?”
“宣王的生母,兰太妃。”
“那,我去挑选人之前,她被发配何地?”
“宣城的寒山……啊!”皓兰终于反应过来,“她……她是宣王的人?”
夏此安点点头,“她被逐出皇宫不久,就被人宣王的人接走了。”
“您是说,统领是知道这个之后,才会主动跟您认错?”
夏此安再点点头,看着皓兰笑道:“姐姐也变聪明了呢。”
皓兰紧张兮兮地看看左右,“都说了,您不能叫我姐姐。这让别人听到可怎么办好。”
“行了,快帮我系这腰带,这上面的玉硌得我手疼。”
皓兰走上去,打理好衣领,又扣上腰带,“这都怪奴婢,当初是奴婢选的人。那……万一宣王知道圣上的事怎么办呀?”
夏此安笑笑,安慰她,“放心,他不会知道的。”
她一直关注着福熙,全岳接到消息认为福熙已经被宣王接走后,新平阁的人,就半路把人截下了……如果让宣王知道假皇帝的事,那么皇位换人就近在眼前了。
礼服很华丽端庄,除了稍微大一点,没有其他的问题。
“殿下瘦了。”皓兰收起衣服,说了这样一句话,“若是殿下的家人看到,会多担心呀。”
夏此安心中一暖,“皓兰,你的生辰,在什么时候?”
皓兰扑哧笑出声,“殿下贵人多忘事,奴是小满生的。”
“哦,对,小满……”
“殿下怎么突然问起生辰?”
“没……没什么。”夏此安低着头。
皓兰最会察言观色了,“殿下想过生辰了?,可殿下的生辰,在夏日。”
“是,在夏日……”她记得张栖梧的生辰是六月初五,“那……你能不能,在二十三陪我过一次生辰,就我们两个。夏日太远,我不想等了。”
皓兰一怔,笑了,“殿下是想家了……小年当生辰过,也很好,奴会私底下准备的。”
夏此安笑了,她久违地感受到从心底里散发出的开心和安宁。
午膳后,夏此安小憩。
她再次做梦了。梦里,还是她苦苦想念却再也见不到的哥哥……
再一次哭着醒来……
皓兰安抚着她,不一会儿,她就再次入睡。
晚心看到皓兰出来,轻声道:“殿下是想念小将军了吗?”
皇后喊“哥哥”,人们自然而然地想到张骁。
“不知道……”皓兰之前也问过夏此安,但是夏此安否认,所以皓兰也不知道,皇后到底是想念哪个哥哥了,“听说定北侯有三个嫡子,一个庶子,也不知道,殿下叫的是哪一个。”
晚心叹声气,“殿下真可怜,明明是东应城最尊贵的女儿,却还被送到京城来联姻。背井离乡,孤苦伶仃,真可怜。”
“所以,我们要好生照顾殿下。”
“嗯。”晚心用力地点点头,又道:“皓兰姐姐,你不觉得,张小将军很奇怪吗?”
皓兰看她一眼,“哪里奇怪?”
“他是殿下的二哥,一路从东应城送殿下来到京城,应该是很疼妹妹才对,可是你看他,无事从来不入宫拜见,似乎和殿下不是很亲密。”
“人家是亲兄妹,是骨子里一脉的血,你哪里就知道亲不亲密了。”皓兰点点她的额头,“别瞎猜了。”
晚心眨眨眼,似乎被皓兰劝住,“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一个家里的兄弟姐妹嘛,总归有要好一些的,也有不好的。我只是怕,张小将军并不是那个最疼殿下的哥哥。所以殿下想念的哥哥,另有其人。”
将军府。
皇后那个不太亲密的哥哥,正在与裴绍谈话。
“京中暴乱,自有京兆尹和护卫军来管,关我执金吾何事?”
“张小将军这是不愿意帮忙?”
张骁道:“确实不是我分内之事。”
“若是皇后殿下拜托,小将军是不是就答应了?”裴绍问他。
“这与她又有什么干系?”
裴绍缓缓道:“殿下为此事殚精竭虑,作为殿下的兄长,小将军该当为殿下分忧。”
“她于我,先是君臣,后是兄妹。”
“小将军果真如传闻所言,坚毅果敢,极肖令尊大人。”
“我不管你是恭维还是嘲讽,这事我不会参与,更别想着我带着私兵去帮忙,这稍有不慎,就是削职的罪名。”张骁很坚决,“除非有明令。”
“小将军是信不过自己的妹妹?怕她陷害与你?”
张骁瞥了他一眼,“随便你怎么说。”
裴绍笑着起身告辞,“多谢小将军的茶,我先走了。哦,对了,过几日,张却要到顺京来了,皇后殿下可能会留下提拔。”
“是你的主意?”张骁一瞪眼睛。
“调令是我下的,不过提拔的事,就是殿下说了算了。”裴绍说完,转身离开。
张骁冷着脸。
张却是他的三弟,也是庶弟,并非同母。早年被调到卉州军中,已经有五六年没有见过了。他们兄弟几人倒是没有什么矛盾和不快,只是张栖梧对张却……很刻薄。不过这只是张家的家事,裴绍应该是不知道的吧,这大概只是巧合……张骁心里想着。
第二日,夏此安正忙着处理元夕宴的事,宫人禀报说,张小将军到了。
其实按照后宫规矩,外臣是不可以进后宫见后妃的,皇帝最怕的就是前朝和后宫联合。
以前,夏此安还可以借用议事堂,现在只能在圣上的德政殿里见面了。
“有什么急事,非要面谈?”夏此安看到封程之后,更加嫌张骁碍眼,“你若只是派府里的人来,阁主还可以到凤明宫去与我说话,你来了,我们就只能在这里了。”
“当然是有急事,否则我闲得慌吗?”张骁瞪她,“裴绍说,张却要来了,真的假的?”
夏此安疑惑,“张却,谁啊?”
张骁看出,这事和夏此安没有关系,“你不知道?看来是裴绍他自作主张了。你非要建内府,这下好了,他们什么事都不上报,你跟被架空了有什么区别?”
“建立内府代政是为了朝堂稳固,我被架空我乐得自在,这皇位是李盛的又不是张家的更不是我的,你一个执金吾丞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夏此安白他一眼。
“好好,我不管。但是张却的事,我要管。他不能来顺京,你马上把他掉回去。”
“怪不得兄长看不惯内府,原来是自己做主了,龙椅在那儿,你坐上去,自己想怎么做没就怎么做,想调谁就调谁。”夏此安一指身后的皇座。
“你!”张骁被气得不轻。
“云意,不要闹了。”封程开口。
夏此安撇撇嘴,“不是我闹,阁主你都听到了,他那是什么话,说让我调谁就调谁吗?这是军令,又不是开玩笑。”
“裴绍调他来就是想试探我们,你不要中计了。栖梧……你和张却的关系可不是那么好。”张骁提醒她。
“这根本就不是裴绍的调令,是李镜源下的。他才是大齐的大将军。”夏此安问道,“谁告诉你是裴绍调动了张却?是裴绍自己吗?”
张骁点点头。
“你中计了。”夏此安道,“裴绍是故意的,你这边一着急,他就能确定,你我张却三人,关系非同一般。他还说了什么?”
“说,让我带着自己的私兵,去长庆大街,帮助镇压暴乱。”
“你答应了?”
“没有。”
夏此安刚松一口气。
“他也跟我说过。”封程道。
“你答应了?”夏此安张骁异口同声。
封程点点头,“梁国分司的事,我们总要向刘宠讨回来。这次是个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寻仇的机会。
张骁皱起眉头,“裴绍这是要干什么?”四处拉人来参与,到底是为什么?
“他这是要挑事啊……你可多小心。”夏此安揉揉眉角,示意张骁可以下去了。
张骁转身出去,给他二人,留出空间。
“阁主怎么能答应他呢,万一暴乱时有伤亡怎么办?”
“阁里的人都想为梁国分司的兄弟报仇,我就算不答应,他们也会去的。”封程说道,“你把魏灵宽安排在顺京,很好,我们可以保护他也可以控制他。”
夏此安正想问,阁主是不是见过魏灵宽了,但是一想到皓兰的话,就问了别的,“阁主来过我宫里吗?”
封程顿一顿,“没有啊,怎么了?”
“没有就算了。我昨天让梁国的暗探发了暗号,以为你们晚上会来,还等了好久,却没有等到。我还以为是我错过了呢。”
封程看着她,很肯定地说,“我们昨天在城外,没有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