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绍在内府院处理公务,何御医也派人把魏灵宽醒过来的消息通知了他。
“好,我知道了。”
“长史,凤明宫也知道消息了。”
裴绍没有在意,“府里的情况,凤明宫那边一直有留意,不奇怪。”
他正在研究毒药一寸金的资料,昨天皇后拿自己的血做药引的事,他一直很疑惑。一寸金是坊间罕见的毒药,他从前也只是听说过而已,传闻这药是新平阁刑讯时所用,毒药发作后会让人疼痛难忍,据说没有人能挺得过去,而且此药无解,用药后几日便会丧命。
洛喆也曾说,班子无药可解,只有用一寸金来以毒攻毒。
他记得,在天云寺的时候,魏灵宽身中剧毒需要以毒攻毒时,皇后曾和洛喆说,她可以拿到一寸金,也就是说,她和新平阁一定是有关系的。可昨日救人时,她并没有拿到一寸金,这也从可以侧面表明,她在新平阁并没有说一不二的地位和权利,所以可以推断她并非新平阁成员。但是她最终用自己的血做药引并成功救了魏灵宽,这是不是能证明,她的血液中是有一寸金的毒素的呢?
一寸金独属于新平阁,只有新平阁才可以使用此药,也只有新平阁才可以抑制一寸金的毒性。那新平阁为什么要对皇后用此毒药呢?之前皇后突然病倒,是不是与一寸金有关?
他想起之前皇后被自己的侍女告发,那时候皇后正在与一个自称是张骁幕僚的人会面……莫非,是张骁在与新平阁交易?
这一切联系在一起,组成一个完整的线索,那就是,皇后本不愿意嫁入宫中,婚事完全是受家人逼迫,这也就解释了她为何在南下途中逃婚,她到达顺京入宫后,张家人担心她会反悔甚至逃跑,所以留下张骁在顺京监视她,为了保证她能安分留在宫里,张家人暗地里与新平阁交易,利用毒药一寸金来牵制她……
裴绍觉得自己猜测的十分合理,自己已经接近真相了。
可他不知道,皇后已经跟随丞相府的下人去到了丞相府。
夏此安来到丞相府,跟随下人来到裴绍的院子,轻车熟路地找到魏灵宽的房间,推门走了进去。
何御医在外间守着,见到了她,起身行了礼,夏此安与他寒暄几句后,表示自己有话要单独和王子说,何御医悄悄退下。
她来到里间,床上躺着的人看到她,苍白的脸上带着笑意。
“是你救了我?”
夏此安坐下来,“裴绍这么说的?”
“没有,他只告诉我是中了班子的毒,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御医大概还以为是自己的药起效了呢。”魏灵宽轻咳两声,“你的纸条上说,一寸金和班子确实可以以毒攻毒……是你去向封程讨药了,对吧?”
夏此安没有回答,“我都听洛喆说了,这药王子原本打算在我身上试验,没想到却是自己用上了,真是天意弄人啊。”
“你的救命之恩,我会记得。”魏灵宽看着她,“想要什么回报?哦,我知道了,你应该希望我保守秘密,不要向其他人提起你的身份,对吧?”
“我的身份?王子要拿什么来证明我的身份呢?药没有用在我身上,什么都说明不了,不是吗?。”夏此安说道,“至于回报么,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你务必如实相告。拿这个來抵你的救命之恩,如何?”
“我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么?”魏灵宽玩笑道。
夏此安很严肃,“不,恰恰相反,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很重要。王子可愿意帮忙?”
“好,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想问的那个人是谁?”
“我想知道,梁太子身边的刘宠。”
魏灵宽听后,怔了怔,似乎有些不确信,又问道:“你说……刘宠?”
夏此安点点头,认真道:“王子应该知道此人吧。可以把你知道的,详细地告诉我吗?”
“你莫非受宣王所托?”他问。
宣王……刘宠的旧主,难道宣王也在找他?
“王子为何有这样的疑问?”
魏灵宽见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觉得这其中有蹊跷,“没什么,以前宣王派人寻找他,多年来并无所获。他一直躲在梁国,也是等风波过后才开始辅佐太子的。这几年,倒是没有人会问起他。你方才突然那么一问,我还以为你是在替宣王找他呢。”
这么说,这个刘宠,确实是当年那个被下旨赐死的刘宠了……
“我一直以为他死了……”
魏灵宽道:“要说这刘宠,也是有些能力的。大齐皇帝赐他死,他却暗中找人顶替,自己逃之夭夭了。他来到梁国后,一直暗中结交梁国的朝臣和权贵。前几年,他和太子一见如故,太子对他又十分赏识,所以就做了太子的幕僚。你既然知道此人,就该知晓,他无亲无故,无牵无挂,手上钱财不少,头脑灵活,又极会攀龙附凤讨好主人,无论到哪里,都能吃得开。只是他的那些计策,都是些撺掇离间的小把戏,难登大雅之堂。”
“就是那些小把戏,把韩王葬送了……”还连累了哥哥……
魏灵宽看看她,心想,原来她问起刘宠,是为韩王的事啊。
“韩王的事,也算机缘巧合,不全是他的谋划。说实话,他的那些阴谋诡计,我根本看不上。”
夏此安揶揄道:“王子被自己看不上的小把戏差点害了性命呢。”
魏灵宽面上羞愧,“也只有他那种小人,才会暗地里给人下毒什么的,有本事明着来啊。”
“我记得,王子所中的毒,原本是王子为我准备的?”夏此安盯着他。就只会说别人,自己用毒不算么?
“误会……误会……”魏灵宽尴尬地笑着。
夏此安翻个白眼,她才懒得和他计较,“说正事吧,他现在,人在哪里?梁国南都?”
“应该是吧。”魏灵宽也不太确定,“我离开南都也很久了……”
夏此安也不在逼问他,“你先想想,若以后想起什么,再告诉我便是。”
魏灵宽点点头。
“不过,你要小心,梁太子这一次分明是要置你于死地的,而且他似乎听信了那个刘宠的话,要和大齐撕破脸了。不久以后,可能还会开战。”
“不用担心,谁都想不到,我会在丞相府。这一次我没有死,他的计划应该会有所延缓和变动。你们也要小心防备着。”
“谁担心你了。”夏此安翻个白眼。
魏灵宽笑笑,“我们不是盟友吗,应该互相关照。”
“我能嘱咐你的也就这么多了。这一次他们来势汹汹,新平阁在梁国的分司受袭,全军覆没,昨天总司也全数离开顺京。我现在也只剩孤身一人。依我看,梁国的暗探,必要在顺京掀起腥风血雨。”
“没想到他们还打着新平阁的主意……”魏灵宽也意识到这次事情的严重性。
“是啊,大敌当前,我们以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前嫌尽逝,我们联手一起度过此次难关吧。”
魏灵宽没有想到,夏此安一介女子能用如此的胸襟,说道:“我还真小看了你。好,我正式与你们结盟。”
夏此安笑笑,“该说的都说了,你先养好身体,有什么事可以与裴绍谈。我先走了。”
顺京城外一个小镇。偏僻的院落中。
封程等人在此安顿妥当后,几个司主聚在一起商讨下一步的行动。
“这几年太平,万万没想到梁国分司里竟然有奸细!”韩晁很是气恼,也很心痛,“那么多弟兄,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江升月朝他使眼色,“还说这些做什么,我们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想想现在总司和四司里究竟还有没有梁国的奸细,我们该怎么找出来。”
韩晁道:“以前的人,我都查过,我敢保证绝对没有。今年的新人就不知道了。不过既然沈沉州说了他会查,就一定不会漏放。放心吧。”
“他当然不会漏放!他向来都是宁可错杀一千!”
“当年云意的事,也是误会……不能完全怪他。况且云意的毒不还是他想尽办法解的,你就别再提了。”
“云意被折磨成什么样了,我怎么能不怪他?对朝夕相处,如同妹妹一样的人,他都下得去手……还解毒,云意的毒根本没有解,这是用药抑制住了毒性,所以她才总是犯病……我能不怪他么!”
韩晁一边偷偷看封程的脸色,一边扯扯她的袖子,“这都什么时候了,就别提以前的事了……先看眼下吧。”
江升月冷静下来。
封程看看他们,“不吵了?”
韩晁笑嘻嘻,“不吵了不吵了,阁主说正事。”
“以后你们两口子吵架,自己出去吵,别在我面前争执,记住了?”封程说道。
“以后不会了。”韩晁知道封程是在玩笑。
封程顿了顿,“这次的事,我有责任。是我没有管理好,没有及时察觉危险。等事情平息,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我想了很久,梁国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一直都没想通。方才我看了梁太子的一些情报,其中一个人的名字,为我解惑了。”
“是谁?”韩晁急切道。
“刘宠。”
“刘宠?害魏国灭国的奸臣刘遣怀的儿子?”
“害死云意的哥哥夏冬的罪魁祸首?”
封程点点头,“这次,他是冲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