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南都。
刘宠一早就来到太子府中,汇报今日的成果。
“太子,属下们已经将新平阁的财产清算过了,已经全部转入您的府库,这是账册。”刘宠小心恭敬地递到梁太子的书案上,谄笑道:“都是太子英明决断,属下佩服啊,佩服。”
“哪里哪里,你也功不可没。”太子拿起账册看看,“嚯,不少啊。堪比国内半年的税收呢。这都是我的了?不需要充进国库么?”
刘宠摆摆手,“您说的哪里话,这是您的功劳,是您应得的呀。再说现在,您是梁国之主,什么事不都还是您说了算呐。”
梁太子很满意他的说词,把账册放下,手一挥,“赏。”
刘宠拿了赏赐回到自己府上。
跟随他多年的管家迎出来,“车上这些是……”
“太子给的,你拿去分了吧。”
“主人似乎不高兴?是太子过分苛责?”管家跟着他进入书房。
刘宠冷笑道:“他就是个任人拿捏的玩意儿,哪里还敢苛责我。”
“奴以为,主人才拿下新平阁,这是喜事,主人该高兴高兴。”
“确是大功一件,也是喜事,但分司只是新平阁的一个分支罢了,最核心最重要的还要属总司和东司。所以说,我这次对程长封的打击并不致命。”刘宠坐下来,轻抿一口茶,“哦,程长封现在叫什么来着?”
“封程。”
“对,对,封程,封阁主。”刘宠啧一声,“他就是太聪明了,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管家笑笑,“他哪里比得上主人呢。”
“他这盘棋,下得太大,殊不知,自己已经难以把控。这偷梁换柱的本事,真是一绝呀。若不是他身边的人说,我都不敢信,他竟然把那个女孩子送进宫去了。我倒要看看,若是没有了新平阁,他封程还能怎样?”
管家附和两声,又道:“奴觉得,太子虽然平庸无能,但却能任您摆布,不如您就辅佐太子为王,以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也是美事。复仇的事,您也该放一放,就算把魏国程氏的人都杀光,又有什么意义呢?您总要过自己的人生,也该为自己打算了呀。您都已经半百之年,是时候娶妻生子,重振刘家,光耀门楣。”
提起旧事,刘宠也被触动,他的神情有无奈也有坚决,“我何尝不想呢,可是管家,杀父之仇,焉能不报。先父惨死,我苟活至今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为父亲报仇雪恨。这么多年的谋划,如今就快要大功告成,我怎能现在放弃呢。”
“刘相在天有灵,也必然不愿意看到主人这样蹉跎人生。此事结束后,主人还是作长远打算,好好生活。”
刘宠点点头,“这一次我若还能侥幸平安,就一定远离纷争,安稳度日。”
但愿这一次,能真的实现自己多年来的夙愿吧。
大齐,顺京城外。
封程讲述了魏国皇族程氏和刘宠的恩怨。
刘宠的父亲刘遣怀是魏国最后一位相国,权势滔天。他早就察觉魏国根基不稳,无法长久,所以多次进言希望魏帝能改革新政,但是魏帝并没有采纳。那时候齐国发展正盛,大有要超过魏国甚至吞并魏国的迹象。所以刘遣怀就大肆敛财,投靠了齐,多年来,暗中为齐国做事,直至齐国兵临城下。
刘遣怀终于露出真面目,魏帝恨自己没有早日看出他的狼子野心,也恨魏国几百年的基业毁于自己手中,然而兵败国破,东山再起无望,心灰意冷的魏帝把自己的嫡嗣托付给忠心的郑氏将军,然后假意召来刘遣怀,并在宫殿中放火,二人最终葬身火海。
那时候刘宠才四岁,他跟随父亲刘遣怀在宫中玩耍,亲眼目睹了父亲被困火海烈焰焚身的惨状。所以他从小就痛恨程氏的人,一直以复仇作为人生的目标。
“而他的最终的目的,就是杀掉程氏所有的继承人,现在程家唯一的后代,也就只有我了。”封程说道:“如果他不知道还有雪疾的存在的话。”
“这些我们都能理解,但是他为什么要针对大齐呢?难道他真的打算让梁国和大齐开战吗?”韩晁疑惑。
封程道:“并不是,他看似是在辅佐梁太子,其实只是利用梁太子罢了。他的一切行为都是在为他的复仇做铺垫。他针对大齐也不是因为要从中获利,而是……为了打击云意。”
“云意?”一提到夏此安,江升月就紧张起来,“这与云意有何关联?难道他还知道云意冒充皇后的事?那云意岂不是很危险……”
“他知道云意,因为他就是当年在夏冬死后,追杀云意的人。”
“什么!”
江升月和韩晁都不敢相信,他们知道当年夏此安来到新平阁时,曾被人追杀,但是他们都以为那些人是夏冬或者君问的仇家,没想到,竟然是宣王的幕僚刘宠!
“等等……那这么说,刘宠设计陷害韩王……是因为知道了夏冬的身份?想以此作为突破口,牵出程氏的后人?”江升月反应过来。
封程点点头,“是的,刘宠的计划是这样,就像当年玄英教被清剿一般,他对他们下手,最终的目标始终是我。但是夏冬抗住了酷刑,他什么都没说,这才保住了我。其实,夏冬也是因为和我接触,所以被刘宠发现,从而追查到他的身份,害死他的人,其实是我。”
“阁主可别怎么说,夏冬是夏家后人,自然是要保程氏皇族的,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最好的归宿,我相信,他从未后悔自己的选择。所以阁主你,也不要太自责。”韩晁劝道。
“不止是夏冬,还有姐姐,以及玄英教的人,我唯有早日抓到刘宠,用他的血祭献那些枉死的哀灵。”
“原来这几次的事件,都是刘宠在背后操控……这个人太可怕了。”江升月只觉得后背发凉。
封程也很沉重,“他九年前辅佐李盛,抓捕玄英教教徒,之后又到了宣王的身边,策划了诬陷韩王的事,被先帝发觉赐死。他侥幸逃脱,去了梁国,又开始在梁太子身边出谋划策……这一次,他可是下定决心,要与我决一死战了。”
“这一次,我们绝不会让他再逃了!”韩晁一拍桌子。
江升月却有些担心夏云意,“不知道云意现在好不好,我们失去联络,她估计都吓坏了。不知道那个刘宠,还会对她做出什么事呢……”
让江升月牵肠挂肚的夏此安,此刻已经来到廷尉府,查阅当年韩王一案的卷宗。
她的到来惊扰了廷尉府上下的人,最后还是陆明川出面招待。
陆明川在刘御史的案子中,就见识过皇后的机敏和胆识,所以对她很是尊敬,问了她的来访的原因,得知事情原委,他也很积极地帮忙找到了韩王案的卷宗记录。和夏此安一起讨论案情。
“殿下是说,当年的刘宠并没有死,而且现在还在南都,成为了梁太子的谋士?”
“是,这是苍离卫查到的。我也向知情的人确认过,就是他。”
陆明川好奇,“知情的人……是谁啊?殿下的线人?”
“算是线人吧……”夏此安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魏灵宽这个新晋的盟友。
“殿下消息灵通啊。”陆明川很是钦佩,“若真是如此,那这一次暗探入京的事,可要好好防备了。当年先帝没能除了他,他这次一定是来报仇的。务必要保护好圣上。”
“廷尉卿说的是。”
“既然殿下已经知道此人的身份过往,为何还要找来韩王案的卷宗来看呢?”
夏此安眨眨眼,“多了解一下,知己知彼嘛。”
陆明川深以为然,“殿下慢慢看,臣先退下了。”
其实夏此安来找卷宗,是想搞清楚刘宠和新平阁之间有什么关联。刘宠派人袭击新平阁在梁国的分司,就是在宣战,可夏此安实在想不到,他与新平阁有什么恩怨。魏灵宽的意思是,刘宠对新平阁下手,多半是为了钱,万一梁国和大齐开战,他从新平阁搜罗的钱财,可以支持梁国的军队。
但是夏此安并不这么想。先不说两国之间还没有闹到必须开战的地步,就算要开战,国家的国库应该是足以吃撑军队的用度的,就算国库空虚,他们也可能通过征税捐献等等来筹钱,不一定非要将新平阁分司干掉。刘宠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可她不了解刘宠,苍离卫也没有查出太多有用的信息,所以她只能寄希望于廷尉府的卷宗,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一查,不要紧,她在记录里发现了刘宠的生平,原来他之前,还是李盛的幕僚啊。
记录上写着,刘宠是个孤儿,被人收养。早年投靠在李盛的门下,后来因为触怒李盛,又转投到宣王门下,成为宣王的幕僚。
夏此安看了看时间,“难道玄英教的事也和他有关系?”
“殿下在这里,可让我好找。”
夏此安回头,是裴绍。
“你找我是……出什么事了吗?”
裴绍走近她,笑一笑,“我好奇殿下又发现了什么新线索。”
“确实有发现。”夏此安将记载刘宠生平的那页纸递给他,“你看看这个人。”
“刘宠?”
“对,当年韩王案中,被先帝处死的人。也是现在辅佐梁太子的人。”
裴绍皱起眉头,“他……还活着?”
“是啊。让人很意外吧。”夏此安挑眉,“当年先帝察觉了他诬陷韩王的事,又不好自己翻案,所以一气之下将他处死,还幽禁了宣王。”
“先帝处死他,不是因为韩王的事。”
“那是因为什么?”夏此安问道。
裴绍看着她,“先帝赐死,是因为他是前朝朝臣刘遣怀的血脉。”
“刘遣怀?怎么可能……这上面说他是孤儿啊……”
裴绍肯定道:“是先帝亲口告诉老师的,千真万确。”